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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43)【CP完结】

作者: 阿漂 阅读记录

“公子,外边有人自称大将军,气势汹汹地要来我们这里抢人呢。”

第37章

姬允原本在夹饺子吃,乍闻这一声,手中一抖,饺子整个囫囵落到了蘸碟里。

他脱口骇道:“顾桓他来了?!”

白宸亦微微地皱一皱眉:“来人果然是当朝大将军顾桓?”

“他是这么说的。小的看他身上杀气很重,又生了一张番邦人的脸,果真是无礼得很。”

小厮回答时,脸上既有被对方气势所震住的心有余悸,又带了两分对番人混血的不屑。

白宸便点一点头,道:“想必是他无疑了。”

姬允脸都白了,连声道:“不好不好,他怎么亲自来了?”又是气急:“到底谁捅给他知道的?”

李承年不敢背这个锅,忙不迭道:“昨夜圣人你翻墙被巡逻军找到,守夜的将领恐怕已经汇报给顾将军了。”

“那他也不可能知道我往这里来了啊!”

姬允气急败坏,难为他心慌气短之下居然还思路如此清晰,一时却也没法处置,他扶住李承年肩膀站起来,又着急忙慌地问白宸:“你这里后门在哪里,快借我暂且避一避。”

他这样一副心虚又惊慌,急着跑路的作态,简直同被捉了奸一般无二,白宸脸色微微地有些僵硬。

他道:“凤郎如此害怕作什么。”

那声音有些凉,内里还含着点别的意味,但姬允急得很,无暇去分辨,只道:“你不晓得。顾桓原本就极不喜我与臣属间纠缠暧昧,若是真被他捉到我在你这里留宿,只怕更看不惯你,今后同处朝堂少不得要针对你。”

他留着分寸,并不把顾桓说白宸是佞幸脔宠的字眼说出来。

但对方却未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反而脸色愈加地僵冷,道:“那么凤郎的意思,是打算瞒下我们的事,找借口同顾桓搪塞过去吗?”

姬允略微觉得这话算不得太好听,只一时也顾不上了,胡乱点头道:“只要他不亲自捉到我在这里,我自有法子应付他,绝不牵连到你身上。”

又连声催他指路后门。

白宸深深吸一口气,面上却反而无甚表情了。

他道:“束稚,送凤郎从后门出去,另备一驾马车。”

那唤作束稚的傲气小厮应了声是,径自向前领路,姬允只草草同白宸道了声别,赶紧地跟上去了。

白宸盯着那人背影消失处,袖下手指互相攥住,紧得微微泛白。面无表情站了一会儿,才亲自去开了门。

顾桓等在外头,眉目阴沉,忖着时辰已差不多,他也不耐烦了,便即下令,命左右侍从带刀硬闯。

正此时,门从内主动打开了。

顾桓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站在门内的人。

白宸身着宽广衣袍,双手叠握身前,面目隽雅,神态从容,即便是需要仰视对方,也未显出被动的态度。

“顾大将军劳师动众,亲自拜谒敝府,”他抬手作了个揖,微微一笑,“白某不敢当。”

看似是很谦虚,实则是很狂妄了。

登时左右按剑欲怒,却被顾桓止住。

顾桓微微眯眼,难得地细细打量他。

他记得前几次所见,这个少年美则美矣,只是在姬允面前总是表现得过于温顺乖巧,他在姬允身边见多这种美貌少年,草草看过几眼,心中几乎不留什么印象。

但是白宸那句话,纵然再是天生胆气十足,也不是后辈少年对一个权势滔天的朝廷重臣,同时还比他长十多岁的长者该说得出口的。

那口吻语气,倒像是位份相等的同僚之间的寒暄。

他从容有度,那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可与顾桓的骄横分庭抗礼的怠慢,那是久居高位之后才能养出的一种漫不经心。

顾桓眸色微深,若有所思。

突然道:“白顾两府素有渊源,一在朝一在野。白氏先祖当年立誓不入庙堂,白小郎君倒与先祖遗志不大相同。”

白宸道:“人各有志。先祖有先祖的志趣,后辈也有后辈的向往。白氏管教子弟一向散漫,不拘我们做什么的。”

又微笑添了半句,道:“比不得顾氏,家教严谨,方寸皆是规矩。大将军更是功劳赫赫,深受陛下倚重。”

“陛下爱重,我忝受权柄,劳苦半生,时常有感力不从心,不过而立,鬓已显白。”顾桓叹口气,仿佛果真十分遗憾似的,“倒不如你之族人,逍遥惬意,自在随心。”

两人面上微笑,机锋暗藏,一个讽刺对方培养近亲,树植党羽,成为朝中一虎;一个嘲笑对方布衣之族,山村野夫,拿不出手。

两人打过一轮太极,白宸才主动提到:“听说陛下昨夜离宫,大将军此下是出来寻陛下么?”

顾桓面上含了点无奈的笑,颔首道:“陛下生性不羁,又多情得很。兴起时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却又总是一时兴趣,都不得长久,末了还得我去收拾烂摊子。便是那些陛下曾经疼宠一时的妖童媛女,哪个不是经了我的手打发的,实在教人头痛得很。”

呵。

白宸微笑:“大将军心系陛下,也盼陛下知大将军一片心意才好。”

顾桓脸上微微一僵,他狐疑地看向对方,对方神色从容,半点瞧不出有所指的异样。

心下却不免存了阴影,他陡然话锋一转,强硬道:“昨夜有人来报,陛下骑马是往侧帽巷而来,侧帽巷中唯白小郎君与陛下有所私交,不知陛下可在小郎府中?”

虽是问话,白宸倒也没指望对方真有想听自己解释的意思。

便侧身让出通道,道:“在与不在,大将军进去搜一搜便知了。”

只含着笑,又添一句:“顾大将军此举,倒像是在下窝藏了要犯,前来缉拿。”

那话里讽刺他对君主不尊的意味甚为浓厚,顾桓权当听不见,当即派人闯入进去。

任他们搜了一轮,自然是人影也见不到一个,顾桓也全无抱歉的意思,敷衍道一声:“打扰了。”

调转马头便走了。

才出了侧帽巷,顾桓便问左右:“陛下此时到哪了?”

那属下道:“方才属下的人已经回了,他从白府后门一直跟着陛下,看着陛下入了宫才折回。”

顾桓微微点头,大拇指微微摩挲马鞭上镶了宝石的顶端,眼中望向玉带桥更往前的方向,仿佛还能看见某人的身影。

他似呢喃一般,低声自语道:“陛下,臣足够纵容你了,别挑战臣的底线。”

那声音太低,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听见。

又想起什么,他微沉了脸色,道:“陛下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

“白宸此子,非池中鱼。”他目中微狠,“任其入朝,必为后患。”

当夜,有封信悄然飞入宫中。

隔了数日,又飞回了侧帽巷里的白府。

白宸展信一观:愿为君效劳。

无头无尾,但白宸微微地笑起来,将纸卷放到烛火上,任火舌舔舐干净。

自姬允冷落李承年,李承年大约也知道自己惹了嫌,一段日子里,很识趣地不到跟前来讨好。只侧帽巷这回,李承年既主动找来了,又似以往一样妥帖周全,姬允也不说什么,只又将人带在身边了。

他是绝计想不起来要问李承年之前为何愁苦的,那远在他的考虑之外。

而阉宦都是除了籍才入宫的,切完那一刀,和宫外原本的亲族家庭便是一刀两断,再没有往回看的道理。若还念着前情,往大了说,便是对现在主子的不忠,李承年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提起。

白宸此番帮他一个大忙,他知道自然不是因为此人格外多管闲事,必然是要有所回报的。

主子庸弱,为奴仆者,筹划难免更多一些。

李承年同主子一样,实在是忌惮着顾桓,既不敢受了顾桓的招抚,也不敢得罪于他。他小心翼翼地在皇帝和大将军之间走钢丝,很怕哪一天就成了他们斗法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