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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59)+番外

她到底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实在写不来这年头一般小姑娘的无病呻吟,又或是那对着落花流水就感慨世事无常,暗自感伤的细腻情怀,便只好专攻自己擅长和怀念的高山大河乃至大漠孤烟,自然脱颖而出。

称赞罢了,杜瑕随意在盘子里挑了一只镯子、一个戒指和一个精致荷包做数,后头得了夸奖的几人也都挑了几样,这才解脱出来,被允了去外头玩。

待到逃离一众太太奶奶圈儿之后,杜瑕不由得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又想起放在耳边回荡的不知谁说的什么“定亲”的玩笑话,也有些羞臊。

如今是中秋佳节,也不知哥哥和牧清寒那边如何了。

她正怔怔出神,后头肖云也来了,便趣道:“姐姐想谁呢?”

杜瑕面上飞红,啐了她一口,又对小燕道:“说的口干舌燥,怪累的,你去拿盏茶来我吃,别加糖。”

小燕脆生生应了句,拔腿去了。

待吃了茶,又插了几块沙瓤西瓜吃,待蜜汁一般的甘甜果汁滑入咽喉,杜瑕这才长出一口气,觉得又活过来了,引得肖云咯咯直笑。

杜瑕恨得掐了她的腮帮子一下,站起身来活动几下,可巧见那头元夫人的丫头又往这边来了,便笑道:“得了,大忙人,你自去应酬,索性也没我的事儿了,我这便去松快松快。”

肖云终究是个孩子,闻言也苦了脸,拉着她的袖子巴巴儿央求道:“好姐姐,我也烦闷得很,你快别走了,跟我一同去吧。”

小孩子么,有哪个不爱玩的?要是有的选,谁耐烦待在一众成了亲的老少媳妇中间打发时光!也没共同话题呀!

杜瑕却是对方才的经历仍旧后怕,且王氏身份不大够,也很插不上嘴,更不会什么诗词书画的,早就去外围与旁人说笑去了,她才不去!

“求也没有用,”杜瑕笑的得意,摇着扇子就往后退,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少我一个也不少,你是做惯了的,且饶我一遭,我这就去了。”

说完,就带着小燕嘻嘻哈哈走远了,只留下肖云一人顿足不已。

杜瑕沿河走了几百步,就见方媛正与几个姑娘围坐说笑,老远见了她便拼命招手。

杜瑕笑着过去了,刚跟她和万蓉见礼,一抬头,看见另一个姑娘后头跟着的丫头,脸登时就僵住了。

那,那不是四丫?!

四丫自然也看见了杜瑕,脸色更加不好,又忍不住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灼热得很。

方媛替她介绍,只说那位姑娘是赵家的第二位嫡女,三姑娘。

猜着也是了,当初四丫死活把自己卖到赵财主家当丫头,如今她跟着一个年轻姑娘出来,可不就是赵姑娘了?

真是世易时移,当初四丫何等嚣张跋扈,更不惜只卖为奴。如今她倒是如愿穿上了簇新的褙子,可也不过是细棉布而已,又跟杜瑕身上的绫罗绸缎成了云泥之别,只恨得双目生火,牙根痒痒。

方媛、万蓉与赵姑娘不过点头之交,此时不过凑在一起应景打发时间,杜瑕更被四丫的出现冲击一番,也不大热情,赵姑娘似乎觉得她清高不好接近,也不轻不重哼了一声,不大搭理她了。

赵姑娘今年都十七了,算是在座中年纪最大的,听说家中已经给订了亲,来年便要出嫁。她本人对未来夫婿约莫也颇满意,言辞间难免带了些出来,不断地说夫家给自己捎来多么名贵的珠宝首饰、上用绸缎乃至舶来品,又高高举起手腕,叫众人看她珠光璀璨的镯子。

在座的不过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又是在外头,光天化日的,平日往来也不大多,今日难得出来松快一二,哪里耐烦听她炫耀这些个,不多时就有另一个不知哪家的姑娘打岔道:

“眼见着赵家姐姐是有了终身的人了,说话做事果然与我们不同,张口闭口他如何,他怎样,我却是听不得了,这就走了。”

说罢,竟真的站起身来,对杜瑕等人匆匆一礼,不看赵姑娘的面色就甩头走了。

她这一走不要紧,后头竟也紧跟了几个人,显然大家都对赵姑娘赤果果、明晃晃不分场合的炫耀忍无可忍,一发都抓住机会离去。

赵姑娘登时给气个倒仰,又不能将众人拉回来继续说道,当即涨红了脸,也起身,气鼓鼓的带着两个丫头走了。

主子走了,四丫也不得不跟着,只是临走前还不忘用力瞪杜瑕一眼,并狠狠刮过她身上亮闪闪的好衣裳。

杜瑕正暗自感慨四丫的手段,毕竟不是每个外头买来的丫头,混几年就成了当家姑娘的贴身丫头的,却不曾想她临走前又故态萌生,也是无奈了。

她不曾如何,方媛却也瞧见了四丫的举动,当即怒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配什么样的奴才,主子这样不着调,奴才竟也没有个主仆尊卑!成何体统!”

只要不对上官家小姐,方媛在陈安县便没有怕的,是以音量着实不小,且年纪轻轻的赵姑娘耳聪目明,也没走远,自然听见了。

哪成想她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只是脚步略一停顿,脊背微僵,继而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走了。

方媛目瞪口呆,与万蓉和杜瑕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无奈。

大概这对主仆实在太过“出类拔萃”,饶是万蓉也呆了好久才回神,由衷感慨道:“真是奇人奇事,得亏着你我素日与她无甚往来,不然岂不带坏了你我名声?”

方媛深以为然,杜瑕却不好解释,只跟着点头。

这里方才还人挤人,转眼就只剩她们三个和各自的丫头,真是误打误撞,方媛就笑开了:“可算都走了,咱们说说知心话。”

万蓉也笑着打趣杜瑕:“你是个读书人,我与阿媛才刚还瞧见你被元夫人等人拉着说话,极其亲热,怎得又来这边?”

杜瑕连忙告饶:“可饶了我吧,说的嘴都干了,也顾不上吃茶润嗓子,且我笨嘴拙舌的,又都是官太太,不过瞧在肖知县的面儿上略待见我一二,不过面子功夫罢了,偏你们又来说!”

话音刚落,方媛和万蓉就都笑倒了,知道:“你听听这牙尖嘴利的,还好意思说自己笨嘴拙舌,我们倒成什么了?”

她们三个年纪相当,认识的时间也久,难得更有许多共同语言,如今凑在一处没了顾忌,叽叽喳喳边吃喝边聊,不决时光飞逝。

晚间天黑时分,她们便又回到各自母亲身边,吃几块儿切成莲花状的甜西瓜应景,然后便由元夫人带头放河灯许愿。

一时那整个河面都漂满了制作精美的各色荷花灯,银黄的灯光几乎照亮了大半条河,宛如一条银带缓缓流动,说不出的美丽,道不尽的壮观。

玩了一天也是累得很,家去之后杜瑕洗了澡就沉沉睡去,一觉到天亮。

早饭是圆润可爱的金黄油饼,上面洒了白白的芝麻与应景的菊花花瓣,浓香扑鼻,外酥里嫩。还有一笼梅花牛肉包子,雪白的面皮,肥而不腻,配着可口酱菜和雪白浓稠米粥,真是再受用不过。

因她家也不是什么门第人家,眼下又只有一家三口,并不讲究食不言,杜瑕就把昨日碰见四丫的事情说了。

一家人搬到镇上,当真是埋头用心过活,努力将早些年的一众不痛快都抛到脑后,竟也渐渐地将四丫等人忘了,如今骤然提起,王氏和杜河都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

王氏咽下去一口粥,擦了擦嘴才笑道:“瞧我这记性,你方才一说,我竟想不起来了。”

杜河三口两口吃完一个包子,又夹起一个,也点头道:“那起子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不见就不见,有什么要紧。”

王氏又感慨道:“那赵家虽不如方大户等,可听说一年也几千上万的银子,又妻妾子女众多,四丫竟能混成贴身丫头,着实不易,可见心思深沉,咱们日后且远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