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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338)+番外

赵夫人手忙脚乱的去擦,到底急出了一头汗。

“是呀,瞧我这不中用的样子,也只你不嫌弃罢了。”何厉又轻笑起来,捏了捏她的手,感慨道:“这些年,难为你了。”

赵夫人本也是大家闺秀,诗词歌赋自然是通的,也做的一手好针线,只是平时不大动罢了,可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却哪里做得来?

越是要强的人,说出来的示弱的话才越叫人心酸。

听何厉这么说,赵夫人手上的动作就停了,瞬间觉得眼眶泛酸,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要汹涌的趋势。

自己的丈夫自己知道,这么些年来,他何曾认过输、服过软!这会儿却要亲口承认自己不中用……虽是说笑的口吻,焉知他心中不是在滴血?

“你,你莫说这话,”赵夫人抹了抹眼泪,泪眼模糊的看着他道:“你我都老了,许多事都心有余力不足,且由他们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是薇儿还是葭儿,我也都不管了,日后,只咱们这两个老货好生过日子,行不行?”

何厉拍了拍她的手,又叹了口气,却是笑着说道:“往年你不大问我朝堂上的事,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你也从不劝,只叫我放手去做,如今竟也说这话,可见你我着实都老啦。”

赵夫人点头,唏嘘道:“老啦,都当外祖父外祖母的人啦,折腾不动啦。”

因着这个事情,老夫妻两个也顺势将冷战的事情丢到一旁,先打发人去给何厉请假,又说了会儿私密话。

稍后,何厉吃了药,又趁着出太阳赶紧挪回正房,药效上来,有些昏昏欲睡。

赵夫人便将人都遣了,自己拿了一卷书坐在熏笼边翻看。

正看着,却听何厉低声道:“待这回的事情了了,我也该告老了。”

方才赵夫人说什么好生过日子的话,原不过是有感而发,并没指望何厉能马上应下,因此这会儿一听这个,竟有些不敢相信。

实在是何厉今年才四十来岁,实在是官员往上爬的大好年华,且唐芽又历经千难万险入了阁,自然要大力提拔这个最钟爱的弟子。正是苦尽甘来的收获时刻,可何厉竟说要告老?

莫说赵夫人,便是外头随便一个人听了这话,恐怕也只当何厉在说着玩。

见赵夫人满脸惊愕,何厉反倒笑了,直言不讳道:“若是在以前,哪怕是我豁出命去呢,说不得也得再挣扎一二十年,恐怕最终也是死在任上的多些。可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说我身子骨一落千丈,反不如老师他老人家,便是后头的小子们也长起来了。我那个师弟,呵呵,旁的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服他,他也确实不如我,可唯独一个收徒弟上,哼哼,他的运气着实好了些!我再多撑个三几年,想那小子也就能站稳脚跟,再有师弟他们从旁协助,我名下那几个小子虽不大争气,却也勉强能卖把力气……届时我也能安心离开啦。”

原先何厉没有退意的时候,是赵夫人巴不得离开这杀人不见血的漩涡;而如今换了主动想要退出了,她竟有些迟疑了。

同床共枕这么些年,对方想什么看不出呢?

见她这样,何厉就叹道:“说来,我也累了,我也是个人呐。想当年我也是年少得意,不过二十来岁便入了朝堂,迄今已有二十载,风光过,落魄过,得意过,狼狈过,名有了,财也不缺,也算够了。”

赵夫人也是无限唏嘘,既意动又迟疑,顿了下才道:“说的轻巧,朝堂那等地方,哪里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你的心意我已明了,还是顺势而行,徐徐图之,切莫硬来,如今你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她是怕何厉一旦起了这个心思就会急不可耐的去做,而正如她所言,朝堂这种地方入的艰难,出的也不容易,往往是身不由己。若何厉真的发了犟脾气,惹怒皇太子事小,就怕得罪了唐芽,届时师生翻脸,他们才是真的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处呢。

何厉自然知晓她的意思,点点头,实在抵不过困意合上双目,含糊不清道:“我晓得。”

先是杜文当众喷血,后有何厉卧病在家,这一对翁婿排着号的出事,只叫朝堂内外议论纷纷,各色猜测层出不穷。

有不少人打着探望的幌子来打探信息,都叫两家无一例外的挡回去了。

赵夫人也真的趁夜色偷偷去了杜家一次,同王氏长谈,说自己这次的确鲁莽了。

事已至此,又没闹出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且杜文虽是自己的儿子,同样是对方的女婿,还是她女儿的终身依靠,恐怕她不想让杜文出事的心不比自己要少,王氏自然也不会借题发挥,不过到底又说了好些话来安赵夫人的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杜瑕真的恢复了许久不见的工作状态,着实叫众人惊喜。尤其是书海的李掌柜,得了信儿之后简直感激涕零,欢喜非常,暗地里没少拜菩萨,甚至还顺道替杜文求了个签……

毕竟是兄妹,若杜文有事,指尖舞先生必然也是心烦意乱,又哪里来的心情写作!

杜瑕先做了一个通俗易懂,受众面最广的话本,讲的就是有一户最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夫妻和睦,儿女孝顺,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书中描写的温馨场面直叫读者看后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家就是这般模样。

然而紧接着,杜瑕就笔锋一转,写嫁出去的女儿继续秉承善良的本质,在同邻里友善相处的过程中意外得知对自己很好的邻居大娘得了一种病症,而巧的是这种病症与之前她的母亲得过的病症极为相似!

因都是平头百姓,并无多少积蓄,很多人都是小病忍,大病拖,很不愿意第一时间找正规的大夫,邻居家自然也不意外。

女孩儿看不下去,便主动说了自家母亲用过的偏方,并十分热情地表示并不需要什么贵重的药材,不过几样常见之物就好。

邻居十分感激,且听说她母亲就是吃这个好了的,当即一点儿不怀疑的照方子配了一副,哪知一剂“药”下去,老人家竟一命呜呼了!

两边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又叫了大夫来做垂死挣扎,谁成想那大夫来了一看便说不好,竟是被毒死的,就问之前给病人吃了什么药,那邻居自然是如实说了,又将方子说与大夫听。

大夫听后顿觉不妥,又要了药渣和没用完的所谓药材看了一回,只说是吃错了,那根本就不是药方。、

“每一付方子都要讲究个中正平和,且不说这里头没有一味正经药材,偶尔几样竟是有毒的!混在一起岂不是要人命?青壮年尚且经不住,更何况是位老者?你们这不是救人,竟是杀人呢!”

再者,这两位老人根本体质不同,便是方子对症,还要讲究个药量和搭配,更何况两位老人得的压根儿不是同一种病!

原本和睦的两家人登时反目成仇,邻居家的儿女媳妇都要同这姑娘拼命,而那姑娘也是觉得委屈,只说自己本是好意。

“本就是我娘吃着好,我为了替他们省钱才说与他们听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哩,吃不吃在他们,如何又成了我的不是?”

老大夫问了死者家属死者生前的情况,听罢不由得喟然长叹道:“可惜可惜,糊涂糊涂呀!”

原来那老太太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大病,若是老老实实找大夫把脉抓药,也不过一二两银子的事儿,不过三两个月就好了。可偏偏这群百姓都觉得药店便是那龙潭虎穴,大夫也俱是杀人割肉不眨眼的混账,竟不敢去,非要信什么不知哪儿听来的偏方!

说罢,又教训那姑娘,道:“你更是糊涂,好心就不能办坏事了么?更加可恶!医术博大精深,且莫说你半点医理不通,如何知晓,便是我等积年的老大夫了都不敢轻下断论!更何况你说的什么药材,又哪里是药材!便是你母亲吃了好的,也必然不是你同他们说的那几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