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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279)+番外

何厉素来行事肆无忌惮,参几个人本来没什么,可眼下的时机却未免有些太过敏感了些:

他的女儿前脚受伤,后脚他就去把三皇子的臂膀给拉下马……

杜瑕突然注意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细节,又问庞秀玉道:“你方才说,去负责调查的是哪位大人?”

“薛崇薛大人!”说起这个,庞秀玉也笑了,道:“可不就是那年主办江西大案的钦差,薛崇薛大人?后面那几年里,他也陆陆续续的抄了好些家,对了,陆倪陆阁老家不也是他办的么?”

那可真是专业抄家的了。

庞秀玉这人瞧着大大咧咧的,可平时交往的也都是心直口快的人家,大家私底下也爱说些个八卦甚的,当下也道:“听说那位薛大人的脾气本就有些古怪,人缘不大好,结果这些年来要么当钦差出去办疑难案件,要么便去抄家,左右都是些出力不讨好的营生。人家是活得越久,识得的朋友越多,他却越来越少。圣人倒是越发器重他,可朝中大臣们却越发远离了,生怕这位抄家钦差什么时候转头就抄了自家,躲来躲去活似瘟神一般。对了,貌似他倒是同你们另一位师伯宋平关系不错。”

何葭也笑,道:“宋师伯我们也是认识的,为人虽有些刻板,却也是十分铁面无私,这些年尤其沉迷断案,听说破了许多积年的冤案呢,不少百姓家中都替他供着长生牌。两人一个抓一个审,当真合作无间,俱是鬼见愁。”

何厉这是在报复,基本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子一派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又拿他没有办法。

人家在家休养期间还不忘关心国家大事,拖着病躯抽丝剥茧,这会儿干脆拄着拐就上朝了,便是圣人见了,也只能说一句“爱卿辛苦”……

没什么能比明知道对方就是在针对你,可自己却又无力反击而更叫人窝火的了。

薛崇是做惯了这个的,这些年什么妖魔鬼怪没经历过?便是魔高一尺还有道高一丈,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怎么想的,果然带人搜出了一本账簿,上头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名字,全都是这些年各地提拔上来的官员!

只是大约这账簿藏匿的地点有些难以启齿,据说送进宫时圣人十分嫌弃,先叫人拿下去重新抄录一份,并立即换了一处屋子办公,而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也传言薛大人走后,屋子恶臭难当……

这两年圣人的疑心病本就加重,这会儿又拿到这般铁证,震怒就不用说了,直接叫薛崇又走一趟抄了家,结果出乎意料的是,竟没搜出来多少银两!

据说薛崇第一回 呈上去的账本并不完整,可饶是这些贿赂银两加起来,也是一个叫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而现在查出来的现银和珍宝等加起来竟也不足三成。

剩下的去哪儿了?

难怪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怀疑过这名官员的清白,因为不管是他及其家眷的穿戴用度,还是宅院摆设,都十分简朴,甚至某些衣服上头还有补丁!

薛崇带人去抄家当日,外头许多围观的百姓还在唏嘘,说圣人也有冤枉人的时候,这位大人确实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好官,甚少在外吃喝,只自家开火,平日里连吃便宜的猪肉都要精打细算云云……

圣人听得越发火冒三丈,干脆将那人抓起来严加拷问。

百姓的评判标准一贯简单直白:重用好官,惩治贪官的,自然是明君;而重用贪官,却冤枉好官的,自然是昏君!

分明是个污吏,却非要伪装的这般无辜,若自己不能查出铁打证据,岂不是叫百姓说自己昏聩?

那官员倒是硬气,挺了两日都没招,哪成想他的一个心腹却怂了,只挨了几十板子,就撅着鲜血淋漓的腚,将自己参与的、没参与的都招了个底儿朝天!又接二连三的指了好几个地方,挖出来许多证物和金珠。

三皇子瞬间好似被架到火上烤。

那人是他的党羽,虽然从未过明面,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三皇子的人。又因为这名官员素来官声极好,颇有清正廉洁、勤政爱民的名声,还曾被三皇子举荐,去不少地方担任要职。因政绩上佳,圣人多有赞许,朝廷内外也多有赞誉,说三皇子是伯乐,他便是那千里马,一个慧眼识珠,一个知恩图报,当真乃一段佳话!

哪知如今情势骤然逆转,原本的佳话成了“假话”,所有人都认定的当世表率一夜之间成了足可遗臭万年的奸臣!

圣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说,而三皇子也讨不了好,轻则要背上识人不清的名声,重则要被拉下水……

此事当真疑点甚多:

第一,你三皇子与此人相识八年有余,往来甚密,他做下这般惊天大案,难不成你当真一点风声也没得?

第二,买官卖官一事牵扯甚广,若非手眼通天、地位超然之人绝无可能完成,那么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他?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账本上的那些银子他既然没花,去哪儿了?

如今的圣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期待一众儿子们替自己分忧解难的好父亲了,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知道下头几个儿子虎视眈眈,本就十分疑心,原本再正常不过的举动落到眼中也容易被打上结党营私的帽子,更何况眼下这般证据确凿的事实?

于是三皇子被夺了手头活计,却也因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就是他干的,被交给了他一派的十二皇子,也算是圣人好歹给儿子留了一丝脸面吧。

可换个角度想想,谁又敢说圣人这么做,是真的单纯因为还对三皇子抱有一丝侥幸?

都是正经的皇子,都有无限可能,谁敢说自己对皇位没有一点儿渴望呢?

但凡能自己当家作主,谁又愿意低声下气与人做奴才!

饶是平时十二皇子应声虫似的全力支持三皇子,可一旦机会来临,他当真会如曾经无数次赌咒发誓说过的那样,依旧全心全意的支持三皇子么?

毕竟当皇帝,还是当皇帝的弟弟,那差别可实在太大了。

可十二皇子接到差事的当晚还是去看了名义上是闲赋在家,实际上已经被变相软禁了的三皇子府上,询问这位三哥的意见。

事已至此,三皇子便是心中窝火,还有甚么话说呢?

他死死盯着十二皇子,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点得意,看出一点轻视——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准究竟是想看到还是不想看到——然而最终确定里头仍旧是满满的敬重和仰慕后,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松了口气。

没人愿意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既然是父皇的意思,”他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你就接着吧。你我都是自家人,谁办都没什么分别,好好做,也替你三哥我挣回一口气。”

说完,还拍了拍十二皇子的肩膀,一副无比欣慰的大度模样。

“可是三哥,”十二皇子随着他的手晃了晃,十分惶恐道:“我从没单独办过差,没有你在身边,一没经验二没人脉的,我哪里做得来这个!若是二哥他们借机发难,我又当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三皇子的眼睛就危险的眯起,倒背着手,意味深长的重复道:“是呀,若是借机发难,你当如何是好?”

原来这些年自己都小看了这小子,果然也是扮猪吃虎的角色!

什么如何是好,只要你真用心去办,哪里有办不成的差事!

这分明是在朝自己要人了!

也不知究竟听没听出三皇子的弦外之音,十二皇子依旧是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道:“虽然父皇和朝廷上下都知道我是头一遭,可我也这么大了,自然想替父皇和三哥你分忧解难,也好解了眼下困境。若是头一回就办砸了,说不得还要又拖累三哥你,叫我越发没脸见你了。”

三皇子在心中冷笑,暗道:是呀,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头一回办差,可我却不是,自然能有的都有了。若你办砸了,便是父皇也不能如何责怪你,可大家却都会说我藏私,不肯教导,不肯提携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