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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100)+番外

大旱便是天灾,知府被换可算人祸,如此腹背受敌、霜雪交加之际,老会长实在是撑不下去。若激流勇退,还可留个好印象,卖个人情;也好过苦苦支撑,最后落个名声尽毁,颜面无存。

再者老会长于此刻提出退位,让贤于牧清辉,对后者而言固然是个机遇,却也是大大的挑战。

现如今,商会会长这个位置便如同那烫手的山芋,一个拿不好,受伤的便是牧清辉自己。

年景不好,世道也不太平众,泰半个大禄朝百姓都纷纷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商业自然委靡不振,泰半商会都备受打击。

此刻牧清辉迎难而上,若不能立即拿出有效措施稳定人心,莫要说会长,日后恐怕不能在商会立足!

想到这里,老会长忍不住冷笑出声,真到那时,他便是骑虎难下,少不得要转过头来求自己施以援手。届时自己岂不还是大权在握?

难事、得罪人的事、与自己无益的事都叫那小子去做,自己便可抽身,作壁上观!

说不得那牧清辉,也不过是个被推出去的靶子,捏在自己手中的棋子罢了!

第四十三章

他们在这里说些这些, 牧清辉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待老会长走后, 牧清辉早已换了一副模样, 哪还有方才追忆亡父时候的悲痛欲绝?整张脸都精光四射,容光焕发, 眼底深处更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意气风发。

他的几个智囊都围上来道贺, 又有一人出声提醒道:“会长也莫要掉以轻心, 那老货横行多年, 十分贪恋权势,若不是无计可施,又如何放得下到嘴的肥鸭?只怕正有许多人等着看您的笑话呢。”

众人纷纷称是, 又说他肯定挖了陷阱。

牧清辉笑着点头:“他的心思我岂能不知?我做戏给旁人看,他不也是在做戏?便是走,这老家伙还要给自己狠狠赚一把名声,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无私面孔, 好叫人都知道他丝毫不贪图权势富贵, 然后转手就丢给我一只扎手的刺猬!”

他一甩袍角坐下来, 又示意众人在下头落座, 冷笑道:“他老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今儿不成?若真有为商会诸多同仁谋福祉的心, 为何不早些传位, 偏偏要挑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临危受命?”

天下没有白得的粮米, 只是便是铁骨头,他也得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既如此,给我就接着, 反正也不是我故意要的,全济南府的人都知道,是你自己捅了篓子,无法收拾残局,这才想找个人帮你收拾残局!

是你几次三番求我,我才不得不接受。你要看好戏,且等着吧,咱们就好好的演一出。

正好,南边的局已布了许多年,自己正愁没合适的机会掺和进南方商界,如今可不是瞌睡掉下来的好枕头?!

几日后,济南商会开会,老会长正式与牧清辉进行交接。

果然如老会长所言,除他之外约摸有七成上下会员同意牧清辉接任会长一职,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并未遇到什么阻挠。

老会长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由牧清辉进行他上任后的一次发言。

然而头衔有了,权力却未必有,古往今来,多得是空顶虚名被人架空的事儿!

牧清辉知道此非常时刻,自己突然上任也是行非常之事,虽然大多数人同意,但终究自己太过年轻,未必没有口服心不服的。既然是临危受命,他须得做些实际的实惠出来,好教大家彻底信服。如此这般才能真正将商会的实权握在手中。

真正的商人,一颗心不是肉长的,而是金子打的,同铁一般坚硬冰冷。对付他们,什么舌灿莲花都不顶用,除非你能用真金白银这等切实的利益打动他们,否则便是说的再好听也无用!

因此他也没做什么虚的,开口便直奔主题,直接说道:“此非常时刻,吾辈须当同心协力,共度难关,莫叫其他商会看了笑话。”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精神一振,暂时收起心中的不舒服,纷纷点头称是。

人活一张脸,树要一身皮,商人求的就是一副体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个人就有自己的小算盘,不仅同一地区内各同行相争,更有区域间相互竞争碾压。只同乡之间对那怎么闹也就罢了,这不过是自家事,小打小闹而已,可若是让旁人钻了空子,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是万万不可的。

各地都有各自的商会,它们彼此联系,既相互合作,又相互竞争,关系十分复杂。如今济南商会正值新旧会长交替之时,本就敏感脆弱,若再爆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叫其他商会看了热闹,岂不是丢了整个济南府的人?日后他们济商若再出去,哪还有什么脸面!

当即就有人拱手,带些漫不经心的问道:“牧会长说的是,如今旱灾严重,大家的生意都大受打击,不知牧会长可有什么妙计良策?”

若是这旱灾肆虐整个大禄朝便罢了,左不过大家一同倒霉;可如今南边却只是损了皮毛,并不伤筋动骨,且因着他们北商低迷,南商自然就乘势而起,如何不叫他们气的心中发苦、急的眼中冒火?

有人接茬,其他人就开始跟着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热闹。

有的人是真担心,真希望牧清辉能说出什么解救的法子来,有的却只是纯粹的打叉,借机刁难他,叫这个年轻的小会长知难而退。

他才几岁,怕不是毛都没长干净,乳臭未干的小子,哪儿来的脸压在他们一众老资历头上!老会长也不知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做出三顾茅庐这般行事!

牧清辉来之前就已经同自己的几个心腹商量许久,拟好对策,胸有成竹;况且他本人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故而面对此情况依旧面带微笑,十分镇定。

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他才微微拱手,谦虚笑道:“在下资历浅薄,承蒙会长与诸位前辈们看得起,推我做了会长,我若不尽心竭力,当真天地不容。”

说罢,他又对众人一礼,然后说:“说到妙计良策,不敢当,可若说要解眼前困局,小弟不才,倒还真有个法子可冒险一试。”

众人闻言都来了精神,竖起耳朵想听他说些什么。

就听牧清辉不紧不慢道:“我与南京、浙江一京一省的两位会长相识,是忘年交,长期有书信往来……如今旱灾严重,泰半大禄朝都深受其害,百姓大多节衣缩食,内耗不足,不若我们另辟蹊径,转向外需。我与福建商会会长及几名骨干也曾有过数面之缘,若大家信得过,我便居中联络,将本省、南京、浙江三路的布匹、瓷器、茶叶等物低价购入,取三成换取部分粮食,缓解我省饥荒。然后由南部沿海码头出海口,将此物卖与其他国家,再由他国运回黄金白银宝石香料珍珠等物……”

江南一带乃产量宝地,每年怕不得供应全国所需粮食的七八成!若问大灾之年哪儿还能有余粮,除了此地,别无他选!

见众人听得出了神,他又笑道:“如今形势严酷,天下商人本是一体,便不需计较那么多,我们若同南京浙江福建联手,整合大半东部商户,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海商!

竟是海商!

不仅众人纷纷色变,就连老会长脸上也白了一白,抓着茶盏的手,捏得指关节都泛青。

他被耍了,被这个年纪还不如自己儿子大的黄毛小子耍了!

他竟不知道,他手下的人也都不知道,姓牧的什么时候竟然跟外头几个商会的人有如此往来!

海外贸易打从前朝开始崭露头角,中间几经起落,屡次被禁又屡次解禁,直到商贸繁荣的大禄朝才有了突破性的发展。只毕竟年岁不长,风险又大,难度极高,眼下还只集中在东南沿海一带,且为少数巨商垄断。

山东省倒也有不少地方临海,可周边小国大多十分贫穷,没甚出色物产不说,隔三差五还要腆着脸跑到中原内地来俯首称臣,好求了大禄朝圣人开恩,赏赐他们些东西回去过活,故而沿海百姓只是出海捕鱼、采珠,海商并不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