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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44)

“我知道。”陆日晞闭上了眼睛。

杨澜咬了咬嘴唇,突然将头靠在了陆日晞的肩膀上:“……我、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做自己的姐姐的。”

“我也知道。”陆日晞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趁这段时间就回去一趟,可以么?”

“我将你的具体情况发了一份给那边的同学,他让你这次回去的时候去他们那里的医院再检查一次,说不定可以——”杨澜越说,声音越弱,尾音有些变调。

陆日晞反手拥抱住了她:“嗯,谢谢你。”

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以前一样说哭鼻子就哭鼻子。

她摸着杨澜的头发,心想。

***

陆朝坐卧不安地等了很久,房门才被人轻轻叩响。

他立刻翻身下床,打开了门,陆日晞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外,手上拿着杯热牛奶:“我见你门缝还透着光,就知道你还没睡,我能进来么?”

这是她的公寓,她有哪里不能进,何必特别询问他一声?陆朝立刻侧身,给她空出了入口。

陆日晞将热牛奶塞到了他的右手后,径直走到书桌椅前坐下,见他还伫在门口,朝他招了招手:“站着干什么,跟我聊聊天吧?”

陆朝应了一声,坐回了自己的床畔。

“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有什么心事么?”陆日晞问。

陆朝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日晞哭笑不得,原来这孩子今天一直愁眉苦脸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件事。她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件事情你就别想了,你没有给我们添麻烦,如果非得说你哪里给我添麻烦了,就是你动不动就跟我们道歉这件事。不要跟我道歉,不要因为过去的任何事情自责,你什么都没做错,要我重复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为不存在的过错道歉,那么就算你没有错,在别人眼里你也会变成真的有错的。”

陆朝试探地:“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很生气。”这里的“她”除了杨澜之外不可能是第二个人了。

陆日晞更加无奈了:“那跟你没关系,她只是迁怒人而已,她就是那个性格。”

陆朝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直视着陆日晞的双眸,轻声说:“谢谢你。”

他知道她特地来一趟是为了抚慰他的不安。

陆日晞笑得眯起了眼睛:“不客气哦。”

她起身,走向了门口,离开前又道:“早点睡,事情会变好的,相信我。”

说完,她关上了门,留下陆朝一个人在房间里,望着手中的热牛奶出神。

等到杯中漂浮的热气已经全部消散了,陆朝才低下头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牛奶。

他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东西,比如说杨澜口中的“妈妈”是谁,比如说她和杨澜的具体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但是最后没有一个问题能够问出口,因为自己并没有任何资格去刺探陆日晞的隐私。

其实陆朝至今都没弄清楚陆日晞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现在只是莫名其妙地希望得知更多关于她的东西。

他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她太过高高在上了,并不是说她的态度高高在上,而是每一件能左右他人生的事情,在她面前却像是给路边的蚂蚁喂一块面包屑一样简单,这种绝对不平等的地位差距让他不免对她无端的靠近产生抵触。

况且她对自己一开始实在是殷勤过头了,又迟迟不愿意解释其中的缘由。除了他的父母外,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可素不相识的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呢?

正因为她事事处理的得太过尽善尽美,又完全没有表露出一丝别有所图的念头,自始至终都一副不求回报的模样,他反倒惴惴不安起来。

她的出现就像是一束光光刺破了黑暗,然而忍耐了漫长痛苦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纯粹温暖的东西了,总是害怕若是向它伸出了手,自己会被灼伤融化。

陆朝时不时还是忍不住以一己之念揣测她的动机,与其说是怀疑她,不如说是怀疑自己:像是自己这种人,凭什么让别人为之付出到这个份上?

但是这份迟疑和犹豫在那天黄昏卧倒在她腿上痛哭之后和泪水与夕阳一同消散在了海浪之中。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弄清楚这些事情,现在却觉得,就如同她之前说的一样,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到底是抱着什么样地想法来接近他,这些事情真的那么重要么?为什么要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就算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其实隐隐约约清楚她的动机并没有那么纯粹,也感受到她有什么东西在隐瞒着自己。但是无论最初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对她至今为止的付出都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就算是这份真实是虚幻之物,就算以后会破灭……他只是想短暂地去汲取这片刻的温暖,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您要的单相思线即将开启。

我要折磨男主角了。

第36章

事情比陆朝想象得要更快尘埃落定。

他不知道杨澜电话中的“舅舅”到底是什么人物,但是第二个星期的周一大早,陆日晞的家门就被人叩响了。

他母亲的故人张志铭,以及那天还偏袒着谢思源的校长一同站在门外,问他能不能让他们进去坐着谈谈。

闻声而来的陆日晞没给他们好脸色,直到张志铭说谢思源已经被学校退学后,她才放他们进了客厅。

陆朝手缠着绷带,张志铭注意到后不禁担忧地问询了一句他手臂的伤情如何,陆朝还没回答,拿着纸杯接好热水的陆日晞正好折回了客厅,说:“现在又来关心这个了?”

“舞者的身体很重要。”张志铭解释道。

陆日晞轻哼一声,将热水摆到了两个人身前,直起身的时候说:“你也只关心他作为舞者的价值。”

校长顿时急了:“陆小姐,是这样的,上次我们对事情严重程度认知还不够深刻,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已经将严重违纪的同学进行了处分。”

陆朝刚刚张口,陆日晞走到他的沙发旁,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示意他先别说话。

“原先芭蕾专科的班主任也被我们换了。”校长继续道,“以后我们一定会特别注意孩子们这方面的问题,绝对不会让相同的情况再度发生。”

陆日晞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那……”校长见陆日晞没有更进一步表态,额间渗出了冷汗。

他压根不知道无依无靠的陆朝是什么时候蹦出一个保护神的,最先开始见到陆日晞的时候,他只能从对方的基本资料和住址上判断她应该是外地来这里工作的高薪族群。

这些年来,像陆日晞这样的年轻人不少,受过高等教育,又有较好的经济实力,可终归就跟就跟浮萍一样,不是在这个地区扎根的人,真要计较起来,是不可能也没有实力跟谢家起冲突的。

毕竟学校平日里各种活动的资金都有赖校友或是学生家长们的资助,谢家又是大头之一,他当时只好那么处理,他觉得能让教师和谢思源本人亲自给陆朝道歉已经够意思了,面子给足了,事情也算是半圆满结束,陆日晞总不可能继续追究下去了。

没想到她还真的追究下去了。

不仅追究下去,还请来了那么大的人。

那天他接到教育局李局长的电话时,还以为是谢家打的招呼,没想到对方急忙忙地问他最近学校是不是惹了什么事端,惹得组织部部长不高兴。

校长当时很懵,这组织部平日里跟教育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两者也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怎么就惹得组织部部长不高兴了?

直到被李局长领着去吃饭,看见那位王部长时,他才意识到事件有些大条。

王部长从头到尾都是和和气气,但是自始至终也没正眼看过他,只是一直跟李局长讲话,可话大部分都是讲给坐在一旁的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