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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阳高照(8)

作者: 单寅 阅读记录

看着第二日的朝阳,照亮山头,一半镀金一半青黛。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安顿了母亲的早饭我去了学校。清风拂过脸颊,淡漠的心把不如意留在了曲折蜿蜒的山路上。何时我才能飞出这座大山呢?外面的世界会不会少些烦恼?

李捷一大早就等在校门口,大部队昨天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今天的学生俨然变少。当值的老师告诉我们,明天出分班结果,也可以开学再来看,榜单一直贴在校门口。李捷和我初中同班,但不见他有任何举动我很疑惑,就想着自己的麻烦事,也没有细问他的去处。“你呢,去哪儿念?”坐在树荫下,打着蚊子我问李捷。“嘿嘿,我能去哪儿,我哥都安排好了,说我学习太差,上了高中也很吃力,让我再复读一年,三中。”李捷平淡的道着,似乎事件主角全然与他无关。我知道李捷的路一直都被他大哥牵着走,管吃喝管泡妞,李捷不喜这样的方式。殊不知,在我眼里,李捷是幸福的,不愁生计,不愁冷暖。心下了然,李捷的学习成绩确实捉鸡,这会儿安慰他最好的方式是沉默,因为说什么都是废话。

我们两个静静的坐在树荫底下,享受着所剩不多、可以坐在一起的时光。垂着眼帘,李捷戳了一下我的胳膊,他下巴一抬。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穿着白T恤,破洞牛仔裤的程阳向着我们的方位走来。身后的女生或侧目,或回头,眼中闪着少女独有的纯情和光亮。风吹过他的碎发,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隐隐显出少年成长的线条,面容青涩略带成熟。身材修长瘦俏、他浑然不知已经引人注目。多美好啊,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复而垂首。李捷看我低头,一脸的疑惑无解。“诶,我说,程阳,看见没,你不是最喜欢帅哥了吗,怎么还低头不看啦?害羞啦?不会吧,我说,梁炎你会害羞?”哈哈哈,李捷的臭脸扭作一团的嘲笑着。一笑倒好,程阳抬头看见我们,李捷向他招手,我微微一笑算作招呼。看着他,我只有自惭形秽,别无他想。“你们倒偷得好清闲啊,乘凉也不叫我。”温柔的声线,如一股清泉缓缓的注入人的心田。李捷呲着嘴笑着:“哪能啊,不怕弄脏新裤子就坐吧,单大少。”程阳微笑,看我一眼。和李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夏日的时光从头顶的薄云里溜走,三个少年各怀心事,多年以后,有人如我们,还会坐在这棵大树下,说着自己的小无奈,托腮彷徨。

程阳和我们也是初中同学,姓单,程阳是他的名。因为禀性寡淡,言谈举止都不似大多数男孩子简单粗暴,我们班出了名的“绅士”,当然长得好看也是他得到这个名号的原因。不过李捷就是话多,引得程阳也说了不少,我全程无话,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略了身边的嘈杂。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李捷,唾沫星子乱飞的还在哪儿吹他追到手有抛弃了的女孩子有多少,程阳不语,面上挂着极淡的笑容,看了我一眼,四目对视,我心一颤。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笑,转过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慌乱。李捷说得差不多了,看了一眼手表:“小伙子,你坐几点的班车啊?我送你去车站。”“十二点半的,我自己去就好了。”“真不用我送你?”李捷的单眼皮眨着稀疏的睫毛,我看着就想笑:“真不用。”我笑着回答他,他看我笑他,倒也不气。“我和你顺路,一起吧。”程阳低低道。我心下疑惑,程阳家不是在城里吗?怎么会和我顺道?他见我疑惑,倒也不急着解释,和李捷道别,抱着我的胳膊,扁着嘴似要哭出来,满脸的不舍倒是真的。我觉得好笑,一个大男神把硕大的头靠在我肩膀上,惹得路人纷纷侧目,我推了他一把,程阳看我一眼再看李捷,不语但笑。

和程阳走了一路,我心中烦恼丝缠绕,脸上自然全无和李捷在一起的笑意。程阳也不说话,我们两个就那样走着,踩着光阴,踏着心事。“我爷爷奶奶在单家集,她们说城里不习惯,夜里太吵,她们坚持要回农村住,说只有在单家集她们才能睡个好觉。”他缓缓地说道,我点点头,无意搭话。城里有城里的好,农村有农村的好,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再说现在的自己哪有心情去评价别人的生活,我连接下来的生活费都没有着落。程阳看我不语,倒也不再继续说话。我们在车站互道再见,在燥热郁闷的车上,我看着越来越小的程阳,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那么的高洁孤冷。再看自己,心中轻嘲,云泥之别。

第6章 开学

少年的心事来去飞快,记忆也偏袒我们,让遗忘来的比铭记更早。

夏日的黄昏,夕阳坠入云海,阴影以肉眼可以轻易察觉的速度移动,吞噬半边山头,直至天边的云烧成火,醉了清风,鸟雀归巢。蒸腾的热气少了几分躁动,溪流经过,水草上驻扎的蚊虫扇动着翅膀,平衡重心恣意乘凉。

我在院子里洗明天开学要带的衣服,母亲坐在门槛上看着小燃玩皮球。母亲坚持要给我洗衣服,我说我自己应该做这些,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母亲还是不放心,叮嘱我白色的衣服哪儿要多揉搓才能更加干净。我照着母亲说的手搓着衬衫领,胳膊、后背都酸胀的难受,夏日黑夜来临之前的最后一点热气闷的我浑身虚汗,再加上刚做完晚饭,整个人就想躺着睡觉。小燃才两岁不到,只会说简单的句子。在院子里摘了垂落下来梨树上的一颗涩果,母亲但笑不语,小燃放在小嘴里乱啃一通,难吃的口味令她扁嘴快要哭出来。我和母亲看着小燃的表情,快要笑岔气。花子跑过来蹭了一圈我的腿脚,见我没空搭理它,跑过去在小燃丢弃的“伤”梨上嗅嗅,嫌弃的走开。小燃窝在母亲的怀里,一个劲的呸呸,不知我明日即将离开,全然不似长大以后的小燃,每次我去上学都会在被窝里偷偷哭,不愿意让我离开。

诺大的院子种满了果树和花草,我们几个人和一条小狗,虽然生活粗茶淡饭,但是相比于离开我更喜欢这样的时光,平平淡淡却可以与挚爱之人朝夕相伴。黯然销魂耳,为离别也。

母亲安慰我说自己一个人可以,让我不要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和小燃,家里一头牛还有田里的活儿,她忙得过来,万一要是父亲回来一切都会进入正轨。我知道父亲回来遥遥无期,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我们娘几个可能已经变成了他的负累吧。我是自私的,第二天依旧踏上求学的路,母亲送我到门口:“我的娃,去了别担心家里,你只管操心你的学习就好,其他的都不要想……”“妈,我去了学校会给你打电话的,每天都会打,你晚上不要害怕,早早休息。”我不敢再多说,怕赶不上早走的班车,怕泄露了心底的不舍,怕自己流眼泪,怕惹得母亲也流泪。

亲亲小燃的脸蛋,多看一眼记住她的可爱模样。我迈步,再回头看一眼,门口立着我的母亲,身子单薄,嘴角挂着强撑的微笑,看着我背着行囊,穿着去年夏天的帆布鞋离开。小燃招了招手,口中甜甜的道:“再见……”不敢再回首,心下暗道,梁炎你要坚强,你不能哭。可是不管我怎么忍,喉咙压抑,胸腔气闷,眼泪涌出眼眶,腾不出手擦。下坡路慢慢将我的视野变小,母亲模糊的面容,看不清悲喜。我走了她们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出了沟口,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我要这样活着,为什么让我这么难。被洪水冲刷形成了高高的河岸,俨然变成低矮的山脉,顺着干裂的河床蜿蜒伸展,我的哭声在天空泛着鱼肚白的清晨,似狼如鬼,回声远去,一波未平,一阵又起。走了一路,转了又折的路啊,什么时候是尽头?这世上人都如我一样的活着吗?朝阳积攒了一夜的光亮,撒向大地,雨露均沾,公平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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