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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阳高照(211)

作者: 单寅 阅读记录

太阳斜到偏西的方位,燥热依旧不减。我拿着扇子大力晃荡,程阳坐在小板凳上卷起裤脚帮我扇风。“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见母亲去做礼拜的空档便悄声问程阳。“我说了你会让我来?”他挑眉质问却未停下手中的扇子。“好歹和我商量一下对不对?您这种一来就秀厨艺的行为让我毫无准备,你看看,我们家这么破,房顶要是在大风的日子都要被掀翻了,要不是你自己来带点食材,你极有可能吃一肚子土豆回去。虽然我们两个关系好,但是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他噗嗤笑出声:“你们家是不够富裕,但是这完全不能成为我不来看你母亲的理由啊。”“阳哥,我也不是什么圣母,我们家这么寒掺我也不想别人知道,这份自尊心虽然可怜,但是你不能要求我对这些还未补满的砖缝和墙上的泥坯视而不见对吧。”我喝了一口白水继续晃荡。“哎哟喂,我小时候在我奶奶家的窑洞里都住过呢,窑洞顶子上面蛇老是在夏天玩倒挂金枝呢……”“停,那是你小时候,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更何况我还是个成年的大姑娘,面子知道吗?”我出声打断他指着自己的脸悄声道。他环顾一圈快速将我的手捏在他的大手里:“想死我了,你个小坏蛋。”我惊得赶紧将手抽了回来:“你想让我妈妈打死我啊?!”他抿唇偷笑:“平时那么大胆,一回家比猫还乖,我真的好佩服阿姨,能叫你心服口服的人真的太厉害了。”我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不想祸害我就不要乱说话,乱做事,我妈心很细,你一会儿没什么事赶快回去,夜长梦多。”他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大口:“放心吧,做了晚饭我就走。”

一个热爱做饭的男朋友有时候也让人很无奈,我看着程阳在我们简陋的厨房里行云流水便心下好笑:“阳哥,你要是有什么想吐槽的我想请求你出了这个门再嘲笑,好吗?”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眉眼弯弯:“小五,我不可能笑话我自己女朋友的家的,你不会欣赏这个房子的美,我倒是觉得这房子很有风格呢,这么宁静温和的院子真不好找呢,你就知足吧。我们就住在那格子间里,直上直下,有什么意思。”我摘好青菜递给他:“或许吧,我也不是给自己打圆场,我觉得只要我妈在的地方,哪怕就是一座茅草屋,我也觉得很知足和幸福。”他转头笑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以后赚大钱了好好给阿姨修整一座院子。”我点点头,母亲进来看着我们做饭,她要帮忙我便笑着让她坐在摇椅上等候菜肴。

我心里一直祈祷父亲不要回来,要回来也要等他走了。我催促着程阳吃完赶紧走,程阳笑着夹了一筷头土豆便对母亲道:“阿姨,我先走。您和梁炎、小燃还有小侄女慢慢吃,明年我再来给你做饭吃。”母亲遗憾道:“阿姨也不能留你,毕竟一个假期就那么几天,你回去多陪陪你父母。有空了就来我们家,阿姨下一次把这边的新房收拾了,你下次就不用去旧房子受罪了。”程阳笑着看满脸笑意的小燃,璇儿倒是有一些怕生只管吃饭却不言语。“小燃,下次想要什么提前告诉你姐姐,我来了给你带上,好不好?”小燃两眼放光:“我要滑板!”我无奈望天:“小燃,脸皮要不要这么厚?”她哈哈笑着继续扒饭,程阳摸摸她的羊角辫:“下次来给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母亲拿了一个盒子将程阳夹了一筷头的土豆鸡块装了进去:“你走在路上吃。”程阳摆手不要,我点点头:“拿着吧,还有一个小时呢。”他不再推辞便解下围裙出门。

第138章 奇遇

有生之年,要么不会再见,要么相见已不再是少年。时间总是悄无声息将一切改变,对你的爱恨就像流水缓缓向前,沉在河底的是你看不见的心酸,站在岸边的我们被抛得很远,彼此相反。年少时的欢喜让我与自己百般纠缠,欢喜过后的悲凉也从不消散。为何我如此爱你却得不到释然,自始至终都是我不肯风轻云淡,不怪你轻易说出口喜欢。你爱的是镜花水月、亭台水榭,而我只是一片不停游走的沙漠,有些人只能藏于心底,绝口不提。

程阳走后,母亲也未做过多的问询,本来波澜不惊的心池被他搅得难以平静,看着面前的考研英语,他的小身影又在我的脑海里窜来窜去,待我回神也只能在心里咒骂他又祸害得我不能专心。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更加干燥,在我回家一个月之前就无半点雨水,我在家已经月余,仍旧不见龙王喝醉站在这里狂吐。地面干裂地缝隙里冒出灼热的气息,除了屋檐底下的阴凉还可以庇护住人身体上最后一点水分,院子里的蔬菜皆是被晒得营养不良,身板孱弱,再多晒一天它们怕是要一命呜呼了。“炎,你好好写作业,我出去浇浇菜园,哎,我只要一生病,这个家就停了。”我丢下笔杆,收起已经无法平静的心跟着母亲出门:“我也去,你骨质增生,别碰冷水了。”已近傍晚的夕阳还是劲头高涨,我的脊背被晒得发烫,这气候是真的变了。

千年不变的暑假活动,一家人被恶毒的烈日驱逐到唯一存有阴影的榆树底下,看着满地躺着的胡麻捆,再看看还未斜过中天的金乌,我绝望地躺在草地上。喉咙和舌头都在冒烟,我把自己全面武装起来,接连不断的汗水从全身各个细胞钻出来,汗珠渗进眼睛,我胡乱抹开又咬着牙抬起自己酸胀肿疼的胳膊收割一望无际的粮食。母亲不管何时都会拼尽全力赶在我和父亲前面,我也咬着牙想多做一点,要是我停下来意味着父母就要多担待一些。他们年过半百,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如此受苦。大脑昏昏沉沉的,一直蜷缩的膝盖关节传来尖锐的刺痛,我想站起来缓缓,不料一瞬之间我的心脏好像失重一般,呼吸不见了。我陷入了一种十分平静的慌张状态,心似擂鼓一般又开始狂跳,我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见父亲眯眼抽烟望着西山,再看母亲还在前面艰难地挪动娇小的身躯,我大口吸着灼热的空气,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传来的噩耗更能让人惊慌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天,最后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在最热的点来临之前就收拾回家,看着躺在地上的西瓜,我邪恶地笑着将它一刀划开,终于让我等来这一天。

暑假过了一大半,小燃天天在算我离开的时间,她不想让我走,只好用剩下的时间每时每刻都粘着我。母亲也总是打问我何时走,无奈她记性越来越差,每天都要问起好几遍同样的问题。每到这时,我的心总是闷疼着,母亲已老,而我还未拥有让她安享晚年的能力。我何时才能独当一面,何时我才能让他们依靠我?程阳说要再来终究是一句空话,现在的他不再是一个人,小宝和他母亲都搬回了县城,或许这里小宝才能拥有更私密的成长环境吧。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没有人会去翻找他的过往。父亲自是天天出门闲逛,每次看到他不能使劲的右臂我就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只要他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离家之前,我会习惯性地脾气变差,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再路过爷爷家门口而走远。看着爷爷的坟和奶奶的连在一起,绿草和已经干黄的杂草混在一起,墓碑的字迹还很清晰……多少爱恨情仇,多少苦难幸福皆是化作一捧黄土,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任凭再多的哭喊和泪水已经无法再相聚。活着既幸福又残酷,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苦痛和喜悦才能到头?我跪在爷爷奶奶的坟前,夕阳漫过山头照耀着这片圣地,每当我来到这里我才知道自己该归何处,该怎样行事走路。母亲见我跪在坟前不说话,她便轻轻碰碰我的胳膊:“炎,你怎么不念?”我才回过神来,念罢悼经我扶母亲起身,走到拱北大门的拐角处将也贴塞进了那个永远没有换过的箱子。老阿訇笑着看我,作了一揖之后我搀着母亲离开。只有每次离家之前行过这些仪式,走在漂泊路上的我才能安心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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