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与美人(2)
嗯？今后五十年？看来龙女大人不排斥附于寡人身上。可为何是五十年？他可记得高僧说她百年不得出竹林。
稳住。
“大人说的是。”姬灵运这才悄悄正了身，语气随和起来，向龙女介绍自己，“苍古国乃姬姓天下，寡人姓姬名灵运，不知龙女大人是何方神明，该如何称呼？”
龙女很快回道：“叫我梨，梨花的梨，南海龙王之女。”
“梨花的梨？”
“嗯。”
她轻轻一声回应，姬灵运眼前仿佛看到层层叠叠，密密扎扎的梨花盛开，玉洁无暇。
这时，门外有人扣响门栓，不一会儿，热腾的石锅被呈上了桌。
姬灵运没有夜里进食的习惯，就连内官听到陛下吩咐下厨时，脸上也颇有诧异之色。不过，他们陛下日理万机，深夜处理国事不得眠，会饿也当然。
他勉强吃下去，却听见梨突然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
他放下勺子，忙道：“大人所指的是？”
“你刚才吃的什么，如此难以下咽。”
难以下咽？怎么会！这菽食（其实就是大豆煮成的大豆饭）他每天都吃。姬灵运又盛了一口，还是以前的味道，并无差异。
“罢罢罢，以前琼浆玉露吃多了，现在吃点粗茶淡饭换换口味。”
姬灵运听见她叹了口气。
“你一国之君都吃这个，可想你们苍古国百姓每日餐食也好不到哪去。”
姬灵运苦笑，“我朝近些年收成惨淡，让梨大人见笑了。寡人日后定会更加勤劳政事，让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菽食。”
梨听他语气严肃，信誓旦旦，又回想起刚才那个大豆饭的口味，低声问：“你不会顿顿都吃这个吧？”
那我可就惨了，梨心想。
“大豆是邺京这里的主要作物。他地也有种植稻谷，只不过要运输到邺京，路途太远，是以粮仓只有少量存储。”
完了，我的龙胃。看来以后只能勉强饱腹，不能奢求口感了。
梨一面吃着一面和他聊起来，“说起来，姬灵运你为何想要长生？你朝饭菜这么难吃。”
姬灵运瞥了眼桌上的奏章，眼中带着轻蔑的不屑。
“不瞒梨大人，先王驾崩之时，正值朝廷动荡，两位王叔各据一方，互不相让。大臣们临时推举寡人为王，正是因为寡人乃贫贱侍女所出，再加自幼体弱多病，以药为食便于他们控制。我朝动乱多年，民不能安，寡人若早早离世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是以求助高僧寻求续命之法。”
“听起来你确实很需要长生呢。”梨颇有些同情地说。
姬灵运眸光一闪，忙道：“寡人这一己私心冒犯了梨大人，还请望谅。”
梨呵呵一笑，反问道：“你刺竹林之时，怎不想会冒犯我？”
“这……”姬灵运本想借机探她的态度，却遭如此反问，语气顿时弱了下来，“那时有结界，若寡人能入结界之内，定斋戒沐浴，行大礼，敬拜……”
“好了好了。”梨打断他的话，“我才不过三百岁，没你说得那么老，需要被人供起来敬拜。”
不过三百岁……姬灵运听着心里异样滋味，在神灵面前，人的力量微乎其微。
他虽这样想，但身为人王，却也不能在神灵面前流露出人族势微之态，只道：“梨大人既然年纪轻轻，怎会触犯天条被困竹林？”
亲政宫忽然陷入一片寂静。
梨沉默了很久，才道：“因为我逃婚。”
她回答得风淡云轻，姬灵运心里却知道一百年的禁闭惩罚当不只是逃婚这么简单。
每个人心底都有不可触及的地方，姬灵运是以没有继续问下去。
梨却突然转了语气，变得开朗起来：“哈，有个人这么说说话也挺好的，我就不怪你擅自搬动我的竹林了。今后五十年，就让我这个梨大人罩着你吧！”
又是五十年。
不过，这样看来自己的性命是无忧了。姬灵运手抚着胸口，头一次在有人陪伴下入睡。
第3章 早朝
姬灵运很快体验到被人罩着的感觉。
即便昨夜一夜浅眠，次日早朝时竟然精神饱满，毫无困意。莫不是有梨大人神力相助，自己这副身子哪能扛得住彻夜不眠？
然而与此相对的，他得随时应对梨大人突然冒出来与他说话的场景。
比如此刻他再朝堂之上，与众卿商议组建后宫一事。
昨日上书的奏章，一一被他朱批驳回，大臣们纷纷跪拜在地，齐声进谏陛下。
“陛下请三思！组建后宫方能使王族血脉传承，我苍古国才能千秋万代，陛下请三思！”一个年长苍鬓的老人，站起来扣拜道。
他话音刚落，身后众臣很快附和道：“丞相说得极是，请陛下三思！”
姬灵运却不为所动，正声道：“我朝战乱刚过，百废待兴，寡人此时组建后宫乃愧对百姓的信任。”
那丞相又道：“陛下此言差矣，后宫亦是要事，亦是国之本，望陛下不要意气用事。”
姬灵运冷下脸来，“众卿不必多费口舌，寡人心意已定。东部水患一日不解决，后宫之事就不许再提。”
他这话刚一出，还未看到大臣们的反应，就先听到自己胸口有个声音在说：“姬灵运，你不开后宫莫非那方面有难言之隐？”
“荒唐！”姬灵运立马叫了出来，他堂堂一国之君、七尺男儿怎可能有难言之隐！
朝堂之上，众目癸癸之下，所有人都被陛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荒唐”给震呆了。
他人听不见梨说话，只道是一向孱弱的陛下此次真的是生气了。
大臣们纷纷跪地，齐声道：“陛下请息怒！”
丞相抬眸偷偷看了眼王位上的姬灵运，心中虽极不愿后宫之事被搁浅，但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顺势道：“陛下请息怒！东部水患非一朝一夕，臣等日后定会加紧防范。”
“哈哈，姬灵运你的大臣被你自言自语吓到了，有趣有趣。”梨幸灾乐祸地说。
姬灵运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点，哼了声，拂袖而起，“今日之事，无需再议，退朝！”
起驾，回宫。
“喂喂，姬灵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梨大人问你话呢。”
姬灵运一路黑着脸，要再回复她，自己又要被身边的内官传闲言碎语了，他甚至都可以想象这些闲言碎语。
陛下自从身体好了之后，便患上了自言自语的习惯，每日每夜都是如此。
梨哪知道姬灵运心中所想，仍自顾自地说去。
“男人自古多情，就连我那几千岁的老父王也娶了好几个，你既是人王，没有难言之隐为什么不开后宫呢？”
忍住！他握紧双拳，就算不惜冒犯梨大人，他至少也得到无人之处，才能为自己的“难言之隐”正名。
“不近女色也好，选个后宫不知道要拆散多少痴心男女。你若没有那个心思，强行娶了过来，反到是害了人家。选上了秀女又不进宫，家里多少也会受到牵连。我也是不满父王擅自给我找的亲事，这才逃婚惹了大祸。”
姬灵运突然放慢了脚步，身后的一众随从也缓了下来。
“这样看来，还是应通过微服私访来寻求真爱，你说是不是？爱上你不是因为你陛下的身份，而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动了。”
梨越说越来劲，而姬灵运则是越听脸越黑。他较有兴趣地想听她逃婚的始末，她倒更乐意给他寻求真爱？
女人心，海底针。说得一点没错，不管她是女人，还是女神。
这就是他长生的代价？他可是连后宫都不想有、连女人都不想碰的人，难道要一辈子听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陛下，早膳已经备好在亲政宫，您不进去用点吗？”身边的侍从出声提醒他走过路了。
姬灵运想太出神，过了亲政宫的门，又折回来。在侍从面前，却是神色自然，并无一点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