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30)
“成墨，你愿意吃泡面吗？我只有这个，外面雨大，我不想出去吃晚饭了。”图图打开灯，看着憔悴的成墨，终于还是狠不下心马上赶人了。
李成墨仿佛得了赦免令，迅速说：“好的。谢谢你，图图。”
图图烧开水，拿出一个大碗。在杭州，她的生活已经简单到极致，总共也只有这么一个泡面碗。她泡了一大碗面，又拿出一个小碗，挑出一小撮面条，把大碗全部给了李成墨。
“好香！”李成墨看着面前的这一大碗面，仿佛见到了山珍海味，恨不得马上全部吃下去。但是，他看看图图的小碗，又说：“图图，你自己怎么这么少？我分给你。”
“不用了，我中饭吃得很饱。”图图捧起小碗，开始慢慢吃面。
李成墨也不再客气，他拿起筷子，眉开眼笑地开动了。这是他到杭州后和图图一起吃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是泡面，但是很香很香，是图图为他特意做的，关键，图图陪他一起吃，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顿晚餐！
李成墨卷起面条，送进嘴里，其实面条泡得过软了，吃进去没有闻到的那么香，但他还是觉得特别好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图图笑。
图图看到他扎起的长发有一丝落在脸颊边，影响他吃面，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把那绺头发轻轻夹到他的耳边。
李成墨立刻抓住图图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好像这只手有无穷的力量，让整个身体似乎重新温暖了起来。
“成墨，不要这样！”图图想抽回手，但是被李成墨紧紧抓住，只能继续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
“图图，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李成墨的目光深沉，坚定里蕴含着担忧，眉头轻轻地皱着，“你要相信我，我可以为你分忧。”
“成墨，你不了解的。”图图摇摇头，李成墨怎么会了解？两个人在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文化中成长，他怎么会了解图图的无奈？又怎么能帮图图分忧？
“图图，我今天在南山路，百无聊赖，看着风景，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我在想，他们都在忙什么呢？我唯一确定的是，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家人、爱人而奔波，他们都想用自己的努力去守候一份幸福。可是，我却在那里漫无目的的张望，再美的风景都只让我感到空虚。图图，我想和你一起，为我们的未来去努力！”李成墨的眼睛里有种灼人的光芒，让图图心痛又烦恼。
图图想问他怎么去努力？想问他前路在何方可是话到嘴边只剩下苦涩。她知道李成墨的答案，他会努力工作，他的创作和研究都会出成绩，可是他的努力根本没有任何现实的利益。哪怕有一天李成墨成为画家、教授，可是，他不可能解决今天图图一家的困境。李成墨的善良，李成墨的才华，李成墨的情深，都不能帮助图图解决眼前的任何问题。图图已经不是巴黎时的图图，她已经明白爱情不是现实的面包，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在虚无的情感里了。这样只会让彼此更累。曾经，她希望自己是一往情深的安德烈，倾尽全力为才华横溢的娜莉打造艺术的王国。可现实却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做过公主梦的灰姑娘，而李成墨，也不是那个能带她离开苦难的王子。
图图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来冷冷地说：“什么风景、幸福、未来，这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总说我单纯，但是，你自己又对生活有多少了解呢？你还不是大学里的书生？你知道多少人间的疾苦？该说的我都说了，李先生，从现在起，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图图骤然翻脸，冰冷的话让李成墨又一次手足无措。体会到爱情醍醐灌顶的美妙后，他也彻底体会到了爱情的折磨与无常。他只是喃喃地说着：“图图，我爱你。”
可是这三个字在这雨夜是多么无力，仿佛被大雨打落的树叶，很快陷入了泥淖。
图图的手机又闪了一下，图图打开来一看，是王勤的短信：“晚上9点过来。”
图图看了一下时间，已经8点多了。
她更加不耐烦起来，迅速回了一个“好”字，转过身，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不管，只是对李成墨说：“你走吧，我求求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了。你非要我把话说得残忍一点才甘心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了。”
“图图，巴黎的那些日子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李成墨的脸色苍白，他站起来，可是身躯怎么也挺不起来，仿佛一下子佝偻了许多。
“过去的日子为什么要念念不忘？《金刚经》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你何必执着呢？”平时李成墨对她说的话居然一下子被她记了起来。
李成墨说不出是什么诡异的感觉，他曾经给图图讲过《金刚经》的一些内容，当时图图直说太玄妙，说理解不了，不愿多听，可是，今天，这句话却成了她拒绝自己的理由。究竟是自己太愚钝还是图图太聪明？
看着图图一脸倔强地站在门边，他叹口气，他永远不想为难图图，如果今天她执意要自己离开，他就走开吧，但是，他不会放弃的，他承认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为情所困，执迷不悟了。
李成墨默然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图图深深地望了一眼，说：“图图，我昨晚找到了你写的邮件，现在才看，是我的错。我给你回了信，请你有空一定要看。以后，我会继续给你写信的。我走了，谢谢你的晚饭。”
图图白着脸，一声不吭，等李成墨走出门，她就“砰”地关上了门，把外面的风雨也关在了门外。突然，她又打开门，扔出一把伞，对仍在发呆的李成墨说：“你快走吧，晚上台风就会到。”
捡起伞，捡起图图的好意，李成墨也不知是喜是愁，室内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他叹口气，一步步走下了楼。
☆、第 32 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图图精心给自己化了妆，换上新买的一条大红色低领长裙，这条裙子虽然明艳，但其实让她老气了许多。不过这是她为王勤特意穿的，她记得色彩学上分析，年纪越大的人越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可九点多了，王勤还是没有打来电话。也许是外面风太大不来了吧！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高兴，无聊地翻着手机里的信息，李成墨这些短信，她还舍不得删。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图图，下来吧。”王勤直接在电话里说，“车子停在路口。”
图图没有一丝犹豫，立即答应了。她看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长发披肩，肌肤如雪，红色裙子映衬得脸上的腮红更加明艳，巧妙地掩饰了自己沧桑的心境。她拿起香水，朝着自己身上又喷了几下，甜美的香气马上围住了她，让她有了自信和勇气。
她又抓起一块围巾，雨伞给了李成墨，路口和楼道只有二十多步，但现在雨这么大，足以打湿身体，围巾也算勉强可以遮挡一点。
风大得似乎可以拔起整棵的树，下楼后，图图把围巾拉开，就向路口奔去。她仿佛听见李成墨在身后叫她的声音，可是风大雨急，这一声迅速湮没在大自然的交响乐中。图图奔到那辆帕萨特旁边，后座的车门已经打开，一双手迅速地把她拉进了车里，关上车门，也屏蔽了外面的狂风暴雨。
车子马上启动，车灯大开，雨刷器疯狂地扫着车窗，可是还是很难看清前面的道路。幸亏路上的车子很少，交通倒是很顺畅。
“这么大雨，怎么不带伞？”王勤看着湿漉漉的图图，皱了一下眉，“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图图笑着说：“才几步路，没事。我们去哪里？”
王勤笑而不语，只是说：“很快，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