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月安南时(37)

作者: 雨中茕墨 阅读记录

南月她姑母是皇后,这些事那些人怎么敢随便让她知道,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这样直白地谈起元后的事情。

清澜想着那些往事,心中难以释怀,不由得紧闭双眸,以抑泪水。突然间,她双眼猛地睁大,一口银牙差些咬碎,“哥!她长得像那人!”

苏清政也是一愣,南月根本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意识到,简蘅怕是长得像那去世的元后。

清澜却捶着床开始落泪,“命!这都是命!是我的孽!我这一辈子都绕不过她去!”

南月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她,“姑母!”

苏清政眉头也皱了几分,他其实倒不是很在意这位简婕妤长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妹妹过不去这道坎。最重要的是,清澜自己心里要过得去才行。

清澜是真的了解皇帝,当夜他就带了身边的人去了宗庙,一个人锁在里面看着元后和长子的牌位久久不能平静。

“那人长得有几分像你……倒像你转世了一样……刚好又是你去世那年生的……”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生前与澜儿要好,她却不肯叫咱们孩儿算入齿序,你知道澜儿生性单纯,我知道她过不去自己不是原配这道坎,我不怨她,你也别怪她。”

况且羽儿若是长子,继位更加顺理,何必让他白白地成了第三子?这些话原是他自己心里的打算。可是谁料今日他心里属意的继承人竟然是翊儿,又谁料翊儿竟携了简婕妤走了。

呵呵——

皇帝头一次觉得这世事竟是如此无常。

皇帝从宗庙出来已经是亥时了,他躺在床上又辗转反侧了许久。第二日醒来,心里压抑得难受,却听了人来报,皇后病了。

他听了,沉默了半晌。

那重重的惶惑感、内疚感、怀念感似乎一下子爆发了。

他在勤政殿把自己关了一整天,却看不进去几本折子,最后才说,“让太医院派人去苏府……苏大人昨日说身上有些不好。”

全顺可没有听说苏大人身上有什么不好,也不点破,直接去太医院传了口令。

☆、家书

皇后断断续续地病了大半月,皇帝虽派了太医,却也是打着苏大人的名头去的,这一时之间,众人都摸不清楚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而那些素来与苏家兄妹不睦的,则是巴不得皇帝快点因了皇后这桀骜的态度而废后才好。

正月将近,皇帝也只在上朝时说了一声,皇后有恙,迁动难免动了病体,不若就在原地修养,因此可不必急着回宫。

这时候另一件事却开始渐渐地引起人心浮躁来,虽说二殿下并没有进入朝堂,但是消息但凡灵通些的都渐渐知道了二殿下不在宫中的事情。先是从殿下们的伴读到师长,再是宫中使唤的人,一层层的消息传得越来越远,当然这里面也有皇帝并没有刻意去封锁的原因。

帝后失和的这个节骨眼上,二殿下却不在宫中,不知让多少人心里反复倒腾。

而这一日的早朝,皇帝终于提到了二殿下的事情。

“诸位爱卿应该都已经知道二殿下的事情了吧?”

“臣不知。”

皇帝瞥向那黑压压的一片,神色流出淡淡不屑,答得非常整齐合一,他当了十年皇帝,也只有这个时候才看见他们意见统一。

“上年,二殿下鸿翊跟朕提出想要去民间走走,朕准了,所以今年新年刚过的时候,二殿下就带了随从离宫外行了。”

下面的人面色各异,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呢面露惊讶,知道的人呢也得面露惊讶。

“陛下,这如何使得,殿下千金之躯……”

皇帝随意地挥了挥手,让那人安静。

“昨日,朕收到了翊儿送回的第一封家信。全顺,念给诸位大臣听听。”

全顺闻言,看向旁边端着信的小太监,从托盘里拿起了信,就开始念。

“不孝子翊请父皇母后安:

“儿自出京师已历两旬,途中多见与宫中不同,与素昔所闻亦异。前者过一村,儿甚困顿,村中长者延至其家,乃接游子,可见大越民风之正,匪盗不闻。

“其间所食有一物,色墨,问之乃知,以荞面佐以薯粉所制。桌上可为菜者,唯山间野物,其叶青,食之味苦……

……”

整张信念下来,并不长,多为所见所闻,沿途事记。既是分享所见,亦常有所感。

皇帝见全顺已经念完,便道,“诸卿可知朕为此之意?”

皇帝见他们不做声,便道,“翊儿原是想出去走走看看,但是他的所见所闻,朕览之所感甚深,想必对诸卿亦有所见益。 ”

此时那殿上的大臣们,心里都是百般思索千般心思,陛下此举意在何为?难道是给二殿下立威?二殿下素来孝顺,在此关头离京,岂不是说皇后之事不必担心?万千思绪在头脑中换过,一时间,诸位大臣面上神情均是精彩万分。

还有人已经开始想了,是不是要把自己家里收藏的珍贵药材都往苏府送去了?

整个朝堂,最冷静地竟然只有苏清政和皇帝两个人。苏清政自然冷静,那封信是他一手写就,皇后和三殿下打磨所成。在这件事情上,皇后与皇帝不言而合地站在一条战线,那就是他们的儿子不能留下千古笑话。

“殿下关爱民生疾苦,实乃陛下之福,我大越之福。”

一回过神来,一群人就开始拍马屁了。

其中还有一个胆子大的,“臣闻娘娘微恙,娘娘一国之母,千金之躯,宫中太医何不往苏府侍候?”

皇帝眉头一挑,几乎是咬着牙,“爱卿……所言……甚是。”

下了朝苏清政身边围了不少人,“苏大人,听闻娘娘染恙,而今可大安了?”

“苏大人,不知娘娘可方便,内子一直挂念娘娘日日想要过去陪娘娘解闷……”

“苏大人……”

苏清政几乎是摆着一个表情地应付了所有人。

之后那些人送来的东西,他也同样微笑着照单全收了。

见此情景,南月微微皱眉,“父亲……”

扫了她一眼,“进献给娘娘调理身体的东西罢了。”

见自己老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南月都不好意思把那一句“受贿”说出口了,虽然打着皇后娘娘的名头,但是皇后那里估计挑几个自己喜欢的玩玩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南月又醒悟过来皇后一定会挑一份最好的给她,立刻又联想到皇后赏给她的格式各样的东西,她爹给她准备的种种玩意儿,哪一样不是最好的。瞬间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管她家爹。

“如今陛下的意思是很清楚了,咱们只要帮着就好,也许到头来,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苏清政叫把东西都送到娘娘那边去,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南月知道她爹的意思,等殿下找回来了,他们已经给他打下了登基的人望了。可是简蘅……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详说这个问题。

“爹,陛下他,真的要放弃蘅儿吗?”

“蘅儿……?”苏清政面带笑意。

“蘅……是……简婕妤……”

“陛下他是仁君,亦是明君。”

“她非死不可么?”

见她那期盼的样子,苏清政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一阵惋惜,终究不是儿子,因而不够果断;又太小了些,所以不够明白。

“父亲,你说,如果简婕妤没了,殿下他日后登基,或许不能恨自己的父皇母后,那他会不会恨他的舅舅您呢?”南月眼睛很亮,透露出淡淡的执着。

“这件事我知道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你只管好好待在娘娘身边陪她解闷就好。”

“是。”南月心里一阵感伤,她知道如果她父亲愿意,那就可以帮他们,如果父亲不愿,那就凭她自己,一个七岁的小丫头,什么也做不了。

清澜那边刚刚听说了南月不高兴受贿这一出,便不由得笑了看向进门来南月,“你倒是心好,却不知牛身上拔几根毛,哪里就要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