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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夏夜晚风(55)

舅妈也附和:“确实不要紧,说是癌症,但不会死人的,我好多同事都做过这个手术。”

温轻点点头:“嗯,我也看网上都说,如果人一辈子一定要得一次癌症,那得甲癌是最幸运的了,五年存活率95%以上的。”

三个人都说着好话,心里怎么想的却很难描述出来。

下午舅妈打针,温轻问厉海:“你陪我去把头发理了吧?那天医生说最好剪短点,手术比较方便。”

“好。”厉海跟舅妈说了声,带温轻出去。

他带她去了江城最有名的连锁理发店,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长发一寸寸被剪短,剪成只到耳朵长度才停下。

厉海手里翻着杂志,但内容一点儿也没看进去,眼角余光盯着温轻的的头发看。

理发师手里端着个镜子放在温轻脑袋后面,温轻转了转脑袋看自己的新发型:“黑色短发会显得有点儿呆,染一下是不是会好看?”

理发师点点头:“染成红色很会时尚哦。”

“噗。”温轻透过镜子看向厉海,“要向暖阳看齐了。”

厉海扯出个笑,他跟她一样,并不想回忆和那段经历有关的人和事。

吹了头,交了钱,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店里。

刚坐到车上,厉海近距离看见她脖子上还有些细碎的头发渣,抬手替她拂了拂,没弄干净,靠近她吹了几下。

温轻缩脖子:“痒。”

厉海退后,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挺好看的”,送她回医院。

停好车,温轻看看时间,厉海舅妈还没打完针,她问他:“要不要陪我在院子里走走?”

“好。”他应允,站在她一步以外的身后,跟着她在医院里转圈。

初春的风已经不那么硬了,只是临近傍晚,阳光并没有那么温暖。

温轻绕着医院走了一圈,有些乏了,找了个长椅坐下:“我记得去年秋天,你妈妈待产的时候,我在那个疗养院也经常这么散步,然后你会给我发信息跟我说谁在偷看我,呵。”

厉海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他问她:“你家里人呢,为什么不让他们来?”

“麻烦。”温轻倒是没什么隐瞒地都告诉了他,“我妈在我小时候生病没了,我爸娶了我继母,生了我弟弟,我继母没虐待我,对我挺客气的,但是我总觉得那个家跟我有些格格不入。”

“嗯。”厉海大概理解她的意思。

“我之前去当警察我爸就不乐意,后来我去卧底的时候彻底跟他断了联系,也怕连累他们。我爸可能以为我还在执行任务吧,等我养好病再回去。”温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以前还以为是咽炎呢,最近查出来了才觉得吞咽不舒服。”

厉海安静地听着,等她不愿意说了,他才问了句:“明天手术,怕么?”

“那肯定还是有点儿害怕的,感冒都能死人呢,这要在脖子上动刀子……多吓人。”温轻像安慰自己也像安慰厉海似的说,“不过你舅妈说她朋友都去一家韩国的医美做祛疤治疗,说不会留疤的。”

厉海点点头。

温轻有些不好意思:“哎,本来不想麻烦你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你。”

厉海苦笑:“大概是孽缘吧。”

“我同事明天也会来的,手术完要住一个星期的院,她们会轮流来照顾我。”温轻解释,“不过如果手术中有什么问题的话,还是你来签字吧,省得她们承担责任还要有心理负担。”

“别瞎说,不会出事的。”

“嗯,我知道,就怕万一嘛。”温轻笑了下,“万一真有意外发生,你来签字的话我肯定就逢凶化吉了。”

她这迷信的没什么道理,厉海却郑重点了点头:“好。”

厉海隔天去的时候从外面商店里买了张陪护床,温轻手术完肯定需要人陪床,不管是他还是她的同事,总要有地方睡觉。

舅妈看见他下楼一会儿功夫就搬了张床上来,埋怨了一句:“有人来陪床睡我这张不就好了,瞎花钱。”

“您再有两天就打完针了,到时候这床位肯定会有别人住啊。”厉海把床折叠好放进柜子里,看着床上躺在被子里的温轻,“你感觉怎么样?”

“不舒服……”温轻刚刚已经上了尿管,这会儿正在别扭着。

厉海看见床边挂着的尿袋,也有点儿尴尬。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温轻倚坐着床头看书,似乎真的看进去了,翻页翻的很勤。

厉海心里乱糟糟的,中途实在心慌,下楼找地方抽了根烟才回来,没多久就听见护士来通知要去手术室准备了。

护士递给他个保温罐:“这是液氮,一会儿记得带去手术室给医生。”

厉海怀抱着保温罐,等护工来了陪着一起推着病床前往手术室。乘电梯的时候,他就站在床头,看温轻躺在床上一言不发,骤然有股悲伤的情绪涌出来。

他强颜欢笑地安慰她:“打了麻药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

温轻“嗯”了一声,下了电梯要往手术室推的时候,她忽然红了眼眶,看着厉海:“我后悔了。”

厉海一下子就读懂了她那话里的意思,眼泪往眼眶上涌,鼻子酸酸的。

进门之前,温轻问了句:“等我好了我能不能追你?”

厉海笑着答应她:“看你表现。”

床被推进屋,医生把门锁上,厉海站在门外,忽然想起手里还抱着液氮,忙按门铃,里头一个护士来开门,他把液氮给护士,抻着头张望,没见到人,应该已经推进手术间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有护士喊他去了个小房间,跟他说温轻要上麻醉了,然后把麻醉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都解释了一遍,最后让他签字。

又问他是否要给病人术后上止疼泵,来之前舅妈跟他说过这个,说是用止疼泵会影响伤口康复,他问了护士,护士摇头说不会,厉海想了想,实在不忍心温轻疼,也没听舅妈的话,圈了要止疼泵。

签完字之后,又要在大厅漫长的等待。

身边的椅子上坐满了人,下午手术不少,每次医生从里面出来都会围上去一群人。

厉海看见有好几个病人也做的甲状腺手术,出来的时候意识都很清醒,感觉真的像个小手术似的。

唯有温轻进去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动静。

期间护士拿着温轻的切除物出来过一次,厉海只看了一眼她又回去了。

温轻的两个女同事在外面陪厉海一起等着,她们和厉海都不熟,谁也没说什么话。

终于,护士再出来的时候喊了声:“温若昀,温若昀的家属在么?”

厉海瞬间冲过去:“我,是我,手术结束了么?”

“手术很成功,清扫的也很干净,不用进行二次手术了。”护士说完就回去推人了。

温轻的同事也都松了口气,对厉海说:“没事了没事了。”

厉海的表情一时没法转好,有些垮着脸地跟她们道谢:“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这边我等着就好了。”

同事相互看了看,也没硬要留,说明天再过来。

厉海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温轻被人推着出来,只是她脖子上盖着好大一块纱布,闭着眼没有意识。

厉海有些心慌地喊了她几声,转而问推车的护士:“我看别人出来都是清醒的,她怎么没意识啊?”

“麻药还没过呢,她这手术可比别人大得多,让她再休息会儿吧。”

“咱们这是去哪儿?不回病房么?”

“去ICU,得观察二十四小时。病房细菌太多了,她现在得在ICU待着。”护士解释的功夫,已经到了ICU门口。

厉海看着车子又被推进了屋里,看不见温轻的人了。

屋里出来个护士,递给他张小纸条,上面写着ICU的病人需要的日用品,让他赶紧去买了拿回来:“医院的超市都有,你拿给他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