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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财妻(卷一二三四五)(16)

作者: 安妍 阅读记录

越骂到后来越不堪入耳,薛嘉月恨不能抬手堵上自己的耳朵。一面目光又看着薛永福。就见他站在一旁,脖子缩的跟一只乌龟一样。眼珠子咕噜的转着,就是不开口说话。

很显然他心中也是不想要薛元敬继续去学堂读书的,所以才会容忍孙杏花现在这样的闹。

薛嘉月见了,恍惚中只觉得薛永福的样子和她上辈子父亲的样子重叠了起来,心中不由的发寒。

果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样的男人简直不配为人父亲。

孙杏花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关键时刻,就听到薛元敬的声音慢慢的响起:“都不要再说了。这个学,我是不会再上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的冷淡,并没有特别愤怒的意思。但薛嘉月看他双颊紧绷着,额头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就知道他现在心中必然是十分愤怒的。

她默默的没有说话。有孙杏花和薛永福这样的父母在,做子女的说什么话都是没有用的。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元敬就扶着周夫子的胳膊,温声的同他说道:“夫子,学生送您回去。”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还听到孙杏花在背后扯着嗓子喊:“你要送他回家?等你送了他回去,再回来,这一天也就过去了。打谷场上的麦子就靠我和你爹来打?你想要累死我们两个,然后这个家就都是你的了?”

薛元敬停住脚,不过他没有回头。

薛嘉月就见他身子站的笔直的,山中的一株青松一般。便是有再大的雪,再大的风,那也是丝毫压不弯吹不倒的。

薛嘉月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双眼有些发烫。她忙低下头去。

倒是周夫子回过头来,目光在薛永福和孙杏花的身上扫过。然后他开口沉痛的说道:“老夫自三十岁上开始坐馆,教了无数的学生。元敬是我见过天资最聪颖的学生。他日后前途无量啊,可现在就被你们这么,这么给耽误了。”

说着,他长叹一声,转身身由薛元敬扶着慢慢的走出了院门。

等到了村口,周夫子就停下脚步,看着薛元敬说道:“我早听闻你父亲给你娶了个继母,风言对你不好,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让你辍学务农。你父亲他,他竟然也一句话都不说。孩子,他们这真是,真是要耽误你一辈子啊。”

薛元敬抿着唇没说话,不过他心中觉得很感动。

自母亲过世,再没有人这样的为他着想过了。周夫子对他真的很好。

他就抬头看着周夫子,目光坚定沉稳:“虽然我无法再去学堂,但我若想读书,在家里也是一样可以读的。夫子放心,我绝不会从此就丢下学业的。”

周夫子听了,就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若有此志向就再好也没有了。你文章的火候已经到了,若你想下场考秀才,那必然是能考中的。”

考秀才一共要考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考生非但要去县里,最后还要去省城。自然路上是需要盘缠的。周夫子想想刚刚薛永福和孙杏花的样子,只怕他们必然不肯拿出这盘缠来。于是他又说道:“若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过来找我。你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总不想看到你埋没的。”

薛元敬没有说话,不过却深深的弯下腰,对周夫子行了个大礼。

周夫子叹息着,伸手扶了他起来,又叮嘱他:“你现在就回去罢。你那个继母,罢了,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同一个无知村野妇人计较?好好的攻读你的学业才是正经。等往后你考中了进士,做了官,她必然会后悔今日如此对你。”

薛元敬点了点头,一脸正色:“夫子的教诲,学生记下了。”

周夫子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然后才转过身往前走。薛元敬站在原地,直至周夫子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他这才转身往回走。

不过到了家一看,只见院门上面一把大铜锁。想必是薛永福他们没有等他,迳直去打谷场了。

薛元敬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两扇院门板上面贴的一副红纸对联。

他母亲年前才去世,按照这里的习俗,去年过年的时候这院门上贴的对联是白纸的。但谁想到年后父亲就娶了孙杏花。新人进门,自然不会门上还贴一副白对联的,晦气。所以就要将原本的白对联撕下来,贴上红纸的。

薛元敬还记得当时他站在院子里,怀中抱着他年幼的妹妹,看着薛永福脸上一团高兴的撕下那副白对联,贴上了这副红对联。当时他就觉得心里都是刺骨的寒意。

便是现在看着这副红对联,薛元敬也觉得很刺眼。

第十八章

于是他就伸手,慢慢的将这副红对联从门板上撕了下来。然后都扯碎了,走到前面的水沟里,将这些碎纸全都扔了进去。又珍而重之的从怀中掏了一样物件出来。

那是一只式样简单的银镯子,上面连花纹都没有。也很细,看得出来是女人戴的。

薛元敬看了一会儿这只银镯子,又垂眼去看水沟里的碎纸。

看着银镯子的时候他面上的神情很温和,但看着那些碎纸的时候,他面上神情生冷,黑沉沉的双眸简直像要沁出寒气来一般。

这样看了一会,他才重又将银镯子塞回怀中,转过身,抬脚往打谷场的方向走。

等薛元敬到了打谷场,就见薛永福正拉着骡子用碾子在打麦子,而孙杏花和薛嘉月则是忙着铺麦秆收麦秆。

许是刚刚薛嘉月帮自己说过那句话的缘故,孙杏花这会儿就极其的看她不顺眼,不住的骂她,还用手里的竹耙子打了她的小腿一下。

看得出来小姑娘很痛,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变了。

薛元敬见了,就快走几步上前走到薛嘉月的身边,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沉默着接过她手里抱着的一捆麦秆。

他想要叫薛嘉月去旁边休息,但他心中也明白,有孙杏花在这里,薛嘉月如何能有机会休息?只怕惹火了孙杏花,薛嘉月又要挨打受骂。所以他也只能尽量的多做事,好让薛嘉月少做。

薛嘉月看出来薛元敬的好意,只觉心中既欣慰又心酸。

她仿似看到薛元敬铁桶般严实的心正对她开了一条小缝。看来这个同病相怜的策略还是对的。

总要让薛元敬知道她其实和他是一样的,同样受薛永福和孙杏花的嗟磨,他心中才会将原本对她的成见慢慢的放下的吧?

这样一想,她瞬间就觉得小腿上刚被孙杏花打的那一下不痛了,眼中也带了几分笑意,闪着光。看起来亮晶晶的,仿似满天星河都坠入了她的眼中一般。

薛元敬就默默的收回偷瞥她的目光,继续沉默的干活。

打下来的麦子还要继续暴晒几天,这样才可以最后或卖或收入谷仓。不过农家这时候又忙着要犁地种棉花,所以薛永福,孙杏花和薛元敬这会儿都忙着在地里种棉花,就将晒麦子的事情交给了薛嘉月。

晒麦子其实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因为秀峰村四面环山,鸟雀尤其的多。晒麦子的时候,人稍微的转个身,就会有成群的鸟雀飞下来啄食麦粒,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吃掉好多。于是每逢晒麦子的时候就需要有人一直坐在旁边,但凡看到旁边有鸟雀飞下来就要立刻上前去驱赶。

现在薛嘉月就正站在门口,手中拿了根长竹竿在驱赶鸟雀。

农历五月份的太阳很大,照在身上都觉得发烫,薛嘉月赶走了鸟雀之后就立刻转身回屋。

不过那些鸟雀也聪明。虽然暂时被驱赶走了,但它们也并没有走远,而是蹲在旁边的几棵大槐树上。但凡瞅见薛嘉月转身就立时飞下来啄食晒在院子里的麦粒。

所以薛嘉月也不敢真的进屋,只站在门口阴凉的地方,一见有鸟雀飞下来就立刻拿着竹竿上前驱赶。

如此几次,薛嘉月只累的额头上都出了汗,手脚也都有些发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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