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课的时候我的眼皮老在跳,心神不宁上了一天课,终于在放学见到谢将赛的时候稍稍安定了一些,靠在他身上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
在杂乱的巷口挥手道再见,我沿着阴暗的楼道慢慢往上走。
推开房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母亲可能在睡觉。
将饭菜都摆上母亲床边的小桌,她还是没醒。我走到她床边坐下,轻轻地摇她,“妈妈……”
没有反应。
刚压下去的心慌又窜了上来,我使劲摇了摇她,“妈妈!”
还是没有反应。
心跳一下子乱了,我握住她的肩,用力的摇晃,被单滑落,那双断腿立刻呈现出来。
瞪着那双断腿,我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120!对!打120!!
摸出手机,拨了号,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喂……”
“救命……救命……”
18
手术室门口,我整个人缩在谢将赛怀里,抑制不住的颤抖。
谢将赛紧紧地抱着我,温热的吐吸在我耳边,“没事的,会没事的……”
原来我慌乱之中拨的竟是他的电话,他赶来将母亲送到医院时我已经完全混乱,一路上他都紧紧地抱着我,听着他熟悉的安慰话语,我才没有立刻崩溃。
“叮!”手术室的灯熄了,我一下子跳起来,冲到走出来的医生面前,“医生……我……我妈……”
“对不起,”机械化的声音,“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我用力推开他,冲到手术台边。
母亲已经醒了,微笑地看着我。
“没事了,妈,没事了,”我将她抱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回家。”
母亲震惊地看着我,轻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小毓……小毓……”
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了了,只知道要回家,现在就回家!
走到门口时谢将赛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周毓,你清醒一点!!”
脑中一片空白,眼睛对不准焦距,我慢慢地跪坐到地上,用力抱住母亲骨瘦如柴的娇小身体,“妈……别……离开……我……求……你……”
寂静的走廊上回荡着我哭泣的声音,以及,突然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
“小英!小英!”熟悉又陌生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
怀中的母亲看向来人,眼眶渐渐湿润,“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将母亲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眼泪顺势滑落。
母亲用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小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我轻声地否认,思绪已经完全混乱。
“对不起,小毓,我一直瞒着你,我一直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我没想到……”母亲剧烈地咳嗽起来,却还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对不起……对不起……”
我呆楞着,已经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谢将赛将手放在母亲握着我的手上,“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母亲这才放开我的手,谢将赛顺势将我抱了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我转过头去看着男人将母亲抱在怀里,听着那悲戚的哭泣声,眼前渐渐模糊,看不清了……
我坚持要将母亲葬在老家,而且坚持一个人回去,男人气得跳脚,谢将赛却只是抱着我说,“好,不过我要陪你一起回去。”
一路上我都发着低烧,昏昏沉沉的,只是紧紧抱住母亲的骨灰盒。
车开到村口就进不去了,我们只好下车走进去。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步就被谢将赛一把抱了起来,将头靠在他的身上,我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每走到一个路口谢将赛都会把我叫醒问该往哪走,当那熟悉的破瓦房出现在我视线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时光回溯的感觉。
将母亲安葬在屋后的小竹林里之后,我几乎快要虚脱,软软地窝在谢将赛的怀里,我小声地说,“可以……在这……住一晚……吗?”
“好。”谢将赛毫不迟疑地点头。
司机去最近的镇上买了干净的床单和毛毯,晚上躺在那张硬硬的木板床上,我反而睡不着了,听着谢将赛均匀的呼吸,我起身,费力地走到屋后的小竹林里。
跪在母亲的坟前,摸着那隆起的小小土堆,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这个人永远离开我了,化为尘土,进入那永恒的宁静之中……
一张毛毯裹住了我,随即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进去吧,你还在发烧呢。”
“嗯。”我任他将我抱起来。
床上,我裹着毛毯窝在谢将赛怀里,轻声地开口,“这里……有我……童年……所有……美好的……回忆……”
“嗯,那就说说吧,我想听。”
“我在这……这里的……村小……读完了……小学……老师……都夸我……聪明……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和我玩……”
19
我是被巨大的吼叫声吵醒的,环顾四周,竟然在医院。
“你疯啦!明知道他发着烧,还让他回去!!”
“我只是想完成他的心愿。”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他父亲,我……”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当年你结婚的时候,已经永远失去了资格!”
“我……我不知道……”
我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小时候经常听村里的人提起。
当年文革,村里来了两个知青,其中一个就是他,通过村长,他们在村里办起了村小,那年只有八岁的母亲成为了村小的第一批学生。
八年过去了,返城运动开始,另一个知青随着那返城的潮流回去了,他却没有走。
当年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留下来的原因,除了母亲,因为母亲和他恋爱了。
十六岁的母亲出落成了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美丽而早熟。
两年后,他的母亲病危,捎信来要他回去,他于是回去了。
临走的那天全村人都到村口送他,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
母亲点头,泪眼婆娑,“我等你!”
这一等,就等了十二年,他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连母亲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母亲成为了村小的老师,等到我小学毕业,考上了城里的中学,母亲就带着我搬到了城里。
我知道母亲一直都没有忘记,也一直想找到他,可惜事与愿违,命运从来都没有善待过她,还让她客死他乡。
所以我无法不怨恨他,如果不是他,母亲根本不会搬来这个城市,如果不来这里,她怎会出那场车祸,又怎么会死!
一想到那小小的土堆,心里就像被堵住了一样,我抓着胸口的衣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门立刻被推开,谢将赛和男人一起冲了进来。
我看着他,坚定地说,“你……不是……我父亲,我……父亲……早就……死了。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男人呆楞了片刻,看看我,又看看谢将赛,转身向外走。
“等等……”我看着他惊喜地回头,说道:“那笔钱……我……一定……会还……你。”
他张了张口,好象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落寞地离开了。
谢将赛一直抱着我,我没有看他,轻声地问,“你早就……知道?”
“嗯。”他毫不避讳,“我调查过你的身世。”
我咬住下唇,“为什么?”
“到现在,你还要问为什么吗?”熟悉的嗓音淡淡地说。
我闭上眼,将嘴唇咬得几乎尝到一丝甜味,终于抬手,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
谢将赛一把握住我的手,“你干什么?!“
“我……喜欢你……喜欢……你……”我根本不敢睁开眼,只觉得手指都快僵硬了。
“你在害怕什么?”谢将赛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让我无法再动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