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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修真](90)

直到老者变成一俊逸似仙的青年模样,他才看向了孟亦。

他眼中混沌,恍若可洞穿世间一切。

洞府主人已逝,如今留下的不过一缕亡魂,却仍然有些无可比拟的威压。

“你来了。”他如是说道。

孟亦启唇:“前辈。”

“吾姓任。”

“任前辈。”

前辈忽而问他:“恨吗。”

“不曾。”

“你怎不问吾所言是何?”

孟亦只道:“无关紧要。”

那前辈闻言,模样忽而又变回了老者的形象,唇边挂上了笑意:“你可知第一关,你于星海中走了多久。”

“一心向前,不曾知。”

老者笑:“三十六载春秋。”

万万年来,于无尽星海上,能做到心无旁骛,毫无杂念朝着一个方向前行的人,只如今孟亦一人。

“倒是不长。”

老者闻言仰头朗笑:“确实,与你失去元婴的时间相比,还不算长。”

洞府主人果真知晓不少,孟亦也不觉得惊讶,只静听下文。

老者朗笑后,开口问道:“山花如何,风月如何,世间千古如何?”

“山花昨日红,风月凉薄人有情义,世间千古轮回更替生生不息。”

“尔即是如此回答,为何吾在尔眼中看不到昨日山花,人之情义与千古更替。”

孟亦闻言,不作答,抬起双眸看向老者。

万物再生趣灵动,于他无干。

“有趣,有趣。”老者扶着白须,仰头放声大笑,“若是修真之人人皆能无念,该少了多少趣事,也少了多少为情所困。”

说着,老者话音一转:“可惜,吾生时未曾参破过此理,你可知为何?”

孟亦道:“因为,人本该有情。”

正是如此。

人本该有情,他也是,本该有的。

闻此回答,老者扬起手,洒下一片如星海般的微光。

微光触及到孟亦身体,便立时潜入了其静脉之中,孟亦隐隐感受到了体内灵力的波动和元婴的共鸣。

“吾当初本已踏入仙界,却因较大多傲骨的仙人多了几分情义,遂被杂念困扰,后寻了此处,了了余生。你既在吾神魂俱灭之前来到此处,便是与我有缘,洞府中物与吾最后一缕仙元,便都予了你罢。”

随着微光涌进身体,孟亦修为一路上涨,从渡劫初期到渡劫末期,直到仅差一步便将要突破渡劫末期的屏障之时,才在孟亦的刻意压制下,堪堪停了下来。此等进阶速度,莫说是在修为千百年难以寸进的后期,就是前提初踏入修真界的炼气期晚辈,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突破两个小境界。

老者身影渐虚,弥留之际,他仍旧抚着胡须笑的祥和:“永生太长久,若他日飞升成仙,莫要如吾一般觉得寂寥。”

老者消失前,孟亦又尊敬地叫了一声:“任前辈。”

老者含笑点头。

之后,孟亦于星海之中静坐,炼化老者赠予他的仙元。

十二载后,他扎实稳步地跨入了渡劫后期。

此后境界上的进境,多依赖顿悟与积累,尤其是顿悟冥想。

是时候去人间界了。

——————

鸿衍宗内近日热闹,各种传闻甚嚣尘上,从四十多年前开始隐隐有人谈起,时至今日,依旧有人谈论。

修者多清苦,宗门内的修行时光总是平淡,日日寻常,偶尔逢些时日会有规模不一的比试,除此之外,便无甚其他新鲜之事了。

然而近来这些年,又有所不同。

自从传闻中一直闭关的宗主出了关,且又当着众多别宗别族修者的面晋升了飞升期之后,便时不时总有些大消息在宗门弟子间流传——

初时,是因有人言道宗主出关那日从鸿衍宗一偏僻的峰头上带走了一个人,那人是五十年前惊才绝艳却意外失去灵力的鸿衍宗大师兄,曾经的宗主首席弟子——孟柏函。宗主将他带走,是为了将其治好,令其重回巅峰,届时他们这些人也可以看看何为天资卓越,天赋过人,何为真正的大师兄风范。

自那以后,各种传闻便开始接连不断的出现。

有人说现时被称为“大师兄”的宿歌宿师兄,因此事而心绪不稳,入了魔障,如今仍被其师尊薇罗长老强行关在洞府内,压制异念。

有人说宗主的第二位亲传弟子,宗门内风云人物灵芮灵师姐不知为何在外出历练后,归来便丹岩峰下跪求良久,然后便再无了消息,恐怕是遇到了情劫。

有人说宗主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应霜平的魂灯灭了,疑似亡在了外面某处……

更甚至有人说,其实宗主首徒和关门弟子素来水火不相容,首徒受伤无法修炼一事,便是因为那应霜平所为。然而宗门偏心小徒弟,因此那位大师兄便从此没有缘由地沉寂了五十年,无人相问。

你若是问为何现在宗门又想救自己首徒了?这就要说道一些入宗门久些的师兄师叔们都听说过的事了,其实首徒被宗门捡到时,才堪堪几岁,被捡回鸿衍宗后,被宗主亲自教养,情感自然非同一般,哪怕中间有些磋磨,最终总是会心疼的。

与这些传闻相比,已经证实了的诸如凌霄剑宗少宗主公然与鸿衍宗为敌,不顾其父劝阻撕下了脸面;宗门内的各种的池子溪河里常有一只大白鹅光临,似在等待着谁,旁的人一靠近便一溜烟儿的没了身影;宗门最深处,孟师兄曾居住过的九曲峰总是阴风阵阵,令人怀疑是否是宗门潜入了魔物;九曲峰山脚下的灵米灵蔬,明明无人照料依旧长势喜人……这些事,倒还显得正常亲切的多了。

木灵峰。

屋内盘腿打坐的灵芮忽而睁开了双眼。

她自上次跪求过玄温后,便隐在了自己的峰头,未曾离开过。

如今她才发现,每个峰主手下的势力都在玄温的监视之下,其中被安排的眼线不知凡几。当玄温需要的时候,任你有多大的势力,都会瞬间瓦解,而他布眼线的行为,百年前才堪堪开始,之前他有这个能力,却怠于为之。

在鸿衍宗中,灵芮已然成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时至今日,她依旧未曾弄清楚关于柏函哥哥身上所发生的事件的始末,只有一点可以确认玄温此人早已经不是她初时敬畏的“师尊”。玄温恐怕也从未将她当成过自己的徒弟,尽管他收下的三名亲传弟子中,只有自己和他和同样的灵根,修习的本源相同。

不过这无关紧要,无论玄温收下自己是为了什么,能遇见柏函哥哥,便是一生幸事。

灵芮是被孟亦亲手带大,他教授了她一切。

于孟亦看来,自己大抵如父如兄;于灵芮看来,却另有一番旖旎的心思,无法宣之于口。

他们二人之间其实一直有着彼此联系的方式,只是先前孟亦没了灵力,无法使用那个方法而已。

那就是灵芮可以通过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感受到孟亦所在。

这项链的由来,是灵芮十二岁时的事了,那时孟亦忽有一日接到了宗门内派发的任务,外出执行。而尚还天真烂漫的灵芮不知此事,只以为柏函哥哥不见了,越想越心慌,怕他了出了事,又怕他不要自己,便整整哭了一整日。

孟亦归来,见她如此,自责之余便为她寻来了这项链,将自己一缕灵力输入其中——只要他不是在特殊之地,本人得到消息后不刻意阻隔联络,灵芮便能知晓其大致方位所在。方向范围泛泛,只指引了东西南北,却令人心安。

小姑娘这才终于笑开了,梨涡清浅。

那事过去几年后,灵芮逐渐成熟,意识到如此窥探柏函哥哥踪迹并非好事,这项链便被妥善的收了起来。

四十八年前,灵芮拿出了项链,然而世间却遍寻不到孟亦消息。她担忧过,偷偷找寻过,却无济于事。

如今,其却忽而有了异动。

——凡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