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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865)

其中一人道:“往日倒少见云小将来与公请安问好。”

另一人道:“我瞧着不像,云小将听说也是读过书的,怎么会这么晚了才来对长辈问好?”

这些人说过了,陶然才说话:“云深,过来坐下用饭吧。”

云深道:“我在外面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此话一出,帐中好一通乱。一堆刚才坐着高谈阔论的士子全都你推我撞的站起来,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躲了。

他们本来这辈子都跟战场无关,如果不是花万里阴险陷害陶公,折辱陶公,非让陶公出城来迎,他们也不会跟出来。

当然也不会有这现在的危险了。

云深轻蔑地看着这帐中的人。真有刺客来了,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陶然倒是还坐得住,喝住帐中乱窜的弟子们,请云深带家将去发现的地方再搜查一番。

等家将去过之后,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距离他们扎营的地方大概五里的一处水源那里,确实曾有数百人停留的踪迹。他们虽然不曾生火做饭,但是家将等人发现了人便。

他们虽然将排泄物给埋起来了,可后来又被狐狸或野狼给扒出来了,这才被云小将发现。

从人便的新鲜程度来看,他们离开不超过五天。

几百号人,怎么也不能骗自己说这是一群流民。如果真是流民,发现这里有人,只会跑过来讨吃讨喝,怎么会无声无息的溜走呢?

何况,五天前,陶家已经在这里扎营了。

陶然问家将和云深:“他们是在此等老夫吗?”家将犹豫,看云深:“云小将看呢?”云深道:“应该是过来探路的,看到我们在此地驻扎才撤走。”也就是说,他们驻扎在此,人家是早就猜到的。这里是水源地嘛,附近有水源的地方就那几个,再加上还要适合扎营,适合车马,这就更少了。

家将也道:“恐怕正是如此。”

陶然问:“那下一步,我们该当如何?”这一点上,家将和云深的意见是相左的。

云深认为,陶家的队伍中,不通武艺的占八成,能骑马跑三天不掉下来的,只怕没有五成。所以,根本不用跑,跑也跑不掉,继续在此地扎着就行了。

家将却觉得,还是先跑为妙。

换个地方扎营,安全性不说会不会变高,至少大家会安心一点。

今天云深冲进来说有刺客,家将回来前,已经发现营中人心惶惶了。换个地方后,大家就没这么害怕了。

陶然决定听家将的,换地方扎营。

不过,等家将出去安排这件事时,他也把云深叫到身边,先夸再赞,然后温柔抚慰,最后许以高官厚爵。

云深也说:“有末将在,必能保大人安然无恙。”别人就管不着了。

陶然很满意。

陶家队伍慢腾腾的又动起来了,远处负责着跟他们的姜武的人骂起来了:

“折腾什么?早晚是个死!”

“将军不是说了吗?就吓吓他们。”

“吓的是那个老的。除了老的以外,都要死。那个老的,将军说也不能白吓,怎么着也要断条腿折个手什么的。对了,不能往脸上招呼。”

“为什么啊?”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当官的,脸上不能有疤。像你我这样的,就不能当官。”这人比划着自己脸上快到耳际的一条刀伤,再指着对面同袍鼻子上的箭伤说。

对面那人说:“我这辈子就不指望了。那要是小时候磕坏了呢?那也不行?”

“不行。”脸上带伤的很认真的摇头,“听说还要长得好呢。”

对面的人叹气:“行了,这下连我儿子都没指望了。”

第584章 陷阱

陶家这一伙人从此就不得安宁了。

换了营地也不行, 不是身后有不明身份的一伙人尾随,就是半夜发现不远处有火炬正在向这里靠近。

一连换了三四个营地都不行。

陶家家将此时也发现还是云深说的对。陶家这是被人盯上了, 而陶家自己带的人又不是强兵,硬打是打不过的,逃的话,人家一直在身后尾随骚扰, 陶家就永远不得安宁。

这段时间日夜颠簸,陶家的人都受了不少的苦,那些年轻人个个都面如菜色,昏昏不起, 倒是陶公还能撑得住。云深被叫进帐时, 看到陶公坐得比身边的儿子、孙子都直的时候, 不免佩服起来。

看起来这陶公也不是一个酒囊饭袋。他在家的时候常听义父云青兰笑话陶公, 说他痴长年岁, 却像被蒙了眼的驴, 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就是徐公推上来的一个摆设。

听得多了, 云深自然免不了小瞧陶公。

陶然听了家将认错, 大度的宽恕了他,然后再把云深请来, 请他说说现在这个情形该怎么办。

现在是花万里没见到, 陶家已经倒下大半。

陶然自己也是想不到会是这样。他自负英明, 平时只恨自己生不逢时, 前头还有个徐家挡路, 如果让他生在徐公那时, 成就一定不比徐公小。

可出来一趟才发现,至少养子孙的本事他是比不上徐公的。徐家别说儿子,弟子放出去都能独领一面。徐公最不成器的弟子是白哥,平时里没少骂他,这是左右都知道的。第一次出门,就是当皇帝的使者去诸侯国宣旨,后来如何风光大家也都知道了。

只是此时此地不是教子侄的时候,他要先顾着自己。

他知道之前是他对云深太冷落,怕他不肯据实相告,真心相助,所以特意先安排家将认错,再由他来亲自道歉,给足了云深面子。

云深也没有拿架子,说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队伍里病重的,要命呢就现在送回去,不要命呢,就先放在这里;第二,好人继续往前走,直接去迎花大将军,等见到花大将军了,直接就说身后有刺客尾随,求花大将军救命。

这样做,如果这刺客是花大将军派的,他们找上门去,花万里总不见得敢当着面害了陶然;如果不是花万里的人,那陶然投奔了花万里,花万里哪怕是碍着面子都不能让刺客在他眼皮底下收了陶然的性命。

如此,方得万全。

陶然听了以后也没多犹豫,让人去问那些又惊又吓又苦又累后病倒的儿孙弟子,是要跟着他呢?还是要留在这里休养,等日后他再让人来接呢?

跟着走要赶路,当然不会照顾病人的身体,说不定这一赶路,命就葬送了。这几天好歹还是有停下休息,也有埋锅做饭煮药;赶路时别说停下休息煮饭吃了,喝的是生水,啃的是干粮,睡都睡不安稳,全看自己的病够不够硬。

病倒的人中有人骂,有人害怕,也有人硬气的说要跟着陶公走,不管是死是活都要追随陶公。

如果有坐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的命,他们又怎么会投到陶然名下?既然来了,又怎么能在此时退缩呢?生不能富贵,死至少要荣华——如果真死在这里了,自己的家人,陶公肯定不会撒手不管。

陶然问请所有人的选择后,没有再浪费时间,将要留的留下后,剩下的人就在家将和云深的带领下往前跑,去迎花万里了。

云深带头探路,不到十天就发现了前方花大将军的踪迹。他回来禀报陶然后,陶然大喜,他现在也是面无人色,被从人扶着坐起来,对云深说:“快,快去禀报大将军!”

云深就单人单骑的去了,生怕人带多了被当成刺客。就算这样,他这代表陶公的人在花大将军的人眼中也不算好人。

云深往前迎出不远,花万里那边就有探马过来了,两边跑到一旁,开始互报家门,互问来意。

云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来人就说:“如此,你便随我去见大将军。”然后就收了云深身上的兵器,也不让他驾马,由人在前牵着马缰,带他过去。

花万里这边已经停下来了。

他是自己一个人,带上一千两百多人,这是他能带的极限了。就算这样,只怕这一千多人也不许进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