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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833)

她也就安心的跟姜武、三宝在一起享受一下凡俗间的天伦之乐。

有了孩子以后,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以前老人们总说夫妻吵架不怕,有了孩子就好了。

当然,前提是夫妻要像他们一样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她和姜武两个人照顾孩子,吃喝清洁还有侍人和奶娘帮忙,就算这样都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因为三宝这个孩子目前的生物钟完全是乱的,她一天要吃六到八顿,白天黑夜都不歇着,该饿了没喂就开始干嚎——这小东西已经发现只要她嚎起来,不用掉泪,人来的都很快,她就把眼泪给省了,嚎得撕心裂肺,眼中一滴泪都不见流的。

但如果姜姬生气了,她哭得可快了。

姜姬又不能真的下手打,只好在她连话都听不懂的时候“威胁”她:“小东西,等你能说话了,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姜武在旁边好笑:“她还小呢。”

姜姬发愁:“她太精了!连话都不会说呢,指使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还会看人脸色!小孩子都这样吗?”

姜武躺了下来,一手握住三宝的小脚丫,一手搭在姜姬的腿上,闭上眼睛,轻轻地笑着说:“你当时也不大,比她还精。小小年纪就知道指使我带你出去找吃的,带你出去玩,天天坐在我背上,抓住我的头发、揪我的耳朵,若是抓得重了,还会给我揉。”那软软热热的小手捂住他的耳朵边揉边轻轻呵气,把他的心呵软了,也揉软了。

当时他一直想,如果再有人来抓兵,他要跑时一定会带着米儿,米儿那么小,跑丢了一定会死,他带着米儿,护着她,找吃的喂她,一定能让她也活下去。

他知道,米儿虽然后来变了,但她一直是个心软的女孩。她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她把他们都当成家人,真心实意的爱他们。

可他不是,他被娘捡回去时已经大了,他记得自己的父母村庄,记得一切。他记得每一个人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谷是第一个来的,阿粟是第二个,姜奔是第三个,米儿是最后一个。

他和姜奔每天都要出去找吃的,野地、荒山、溪流。看到已经破败的村庄就钻进去,希望能找到一点被藏起来的吃的。

大家都饿,吃的不够。

春夏天还有野菜可以果腹,到了秋天,只能吃家里存的粮食,粮食一天天变少。

姜奔想跑。他们找到的食物不够喂饱一家人,但如果只有自己吃,那就能吃得多一点了。

他也想跑。可他不敢跑,他担心他跑了之后,这个家里的人都要饿死了。

娘和阿谷、阿粟都大了,米儿那么小,怎么办?

后来姜奔也没跑,因为他跑了以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又回来了。

他……

姜武低头在她的大腿上吻了一口。

姜姬叫来奶娘把三宝抱走了。

这个蜜月真的过了一个月。直到姜姬觉得再这样下去估计四宝就快来了才决心从温柔乡中爬起来,开始忙正事。

她对王姻说,要他联络商人,不要让流民靠近凤凰台。

“想办法把流民都引走,把他们引到大梁边缘城镇去。”

她又对姜武说,让他继续干老本行,“让你的将军们开始在外面当土匪强盗吧。混在那些真正的溃兵、逃兵中,把他们集结起来。”姜武点头,“接下来要怎么办?”姜姬说:“如果渐成气候,应该会有人招揽你们,要你们由匪变成兵。”那就意味着会有人送来粮草、钱、人,要什么给什么!给什么要什么!

“凤凰台一地的乱相,哪里比得上整个大梁一起乱?”她说,畅想那时的情形。

姜武不说话,看着她望着远方,嘴角微翘。

他低下头,不由自主的也笑了起来。

他的米儿就是这样叫人害怕,又叫人不得不去追随她。

王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声音都不由得放轻了,姿态也更谦卑:“公主,若到那时,我等又该如何行事?”姜姬:“当然是见机行事。毕竟我们现在是没办法知道到底会乱成什么样的,也没办法知道,到底会有哪些人蹦出来,剑指凤凰台。”

而且她现在还远远爬不上凤凰台的棋桌。

她只能暂时先隐藏起来,慢慢壮大在大梁的势力。

她现在还是太弱小了。

她能在鲁国呼风唤雨是因为她姓姜,还因为鲁国人人都知道摘星公主之名。

现在凤凰台知道她这鲁国公主的人对她的印象太浅薄了,她只能慢慢找机会加深百姓和世家对她的印象。

不是徐家为了送她当皇后而给她建立起来的虚名,要更切实一点的。

现在凤凰台上下的人已经记住了鲁国,鲁国已经从诸侯国之中脱颖而出了。她借着鲁国,好歹算是在百姓中有了一点存在感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存在感,多到让人没办法忽视。

到那时,她才有下场的资格。

第560章 养兵千日

湛蓝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碧绿的平原, 远处依稀可见高耸的城墙。

星星点点像失群的羊儿一般的百姓携幼扶老, 步履蹒跚的向着远方的城墙行去。

小孩子、男人、女人, 他们趴在野地里,寻找可以吃的野菜。

一株小小的蒲公英长在那里, 摇着它的白冠子, 先是一个小孩子眼睛一亮看到了, 他站起来就往这里跑,半途中却被一个男人一脚踢开,男人跑过来,蹲下把那株蒲公英连根拔起, 刚要往嘴里塞,一个女人捧着一颗石头, 尖头朝下,轻手轻脚的靠近,对着他的头就狠狠砸下去!

男人不防,一下子头顶就冒了血, 他捂住头栽倒,听那女人喊:“阿彪!过来打他!”被男子刚才踢到一边的小孩子也拿着石头扑过来,骑在男子颈上, 对着他的脸一通乱砸, 血肉四溅。

周围如行尸走肉一般经过的人全都视而不见。

女人教子:“谁要抢你的吃的!你就杀了他!”

等这男子不动了, 小孩子从男子手心里把蒲公英挖出来, 上面已经有了血污。小孩子看了看, 送给女子:“娘,吃。”

女子已经饿得两颊深陷,面色青黄,她看了眼这野草,说:“你吃,娘刚才喝了一肚子水,不饿。”

小孩子就把这草吞了。若是不吞,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抢。现在这里有具尸首,吓阻了不少人。

女人扯着小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人群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哪里?

前面有没有人要杀他们?前面有没有吃的?

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再在荒野中待着,所有人都会饿死。

有壮汉盯着那不及腰高的小孩子瞧,咽口水。

女子不敢放开自己的孩子,小孩子也不敢离开母亲。他们紧紧抓住彼此,往那座仿佛处在云端上的城池行去。

越来越近了,几乎能看到城脚下的路了。

这些又饥又慌的流民开始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城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行像苍蝇那般大小的骑兵。他们直冲着这些人冲来!

女子立刻拉着孩子往一旁逃去!孩子跑不快,她就把孩子抱起来跑!

流民们也开始四散逃走。刚才还是他们希望的巨城,现在成了鬼门关。

马健蹄轻。骑兵们很快逼近这些流民,他们抽出长刀、长矛,向流民的头颈砍去,背心刺去。逃得不快的百姓们就这么倒下了。

而看到有人死了,剩下的流民就逃得更快了,他们连滚带爬。有被追上来不及逃的就跪下求饶,可头磕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血渐渐漫过碧草红花,浸到褐色的土里。

骑兵们赶着这群向着城池而来的流民一直赶到了十几里外才回转。

一人骑在马上,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厌恶道:“天天都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一人道:“等花家打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