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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79)

蒋盛待要怒喝,却被逼到喉间的戟锋给吓了回去。

蒋彪站在他面前,不笑不动,只问一句:“我为何不敢伤你?”

他是蒋彪。他是蒋淑长子。他是蒋家下任家主!只要他不走,蒋伟就不敢对人言称蒋家之主!

蒋盛浑身僵直,不敢再动。

“滚吧。”蒋彪移开戟,扫了他一眼,迈步往赵氏那里去。

赵氏手握尖刀守在门口,看到蒋彪过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蒋彪不在意,站在窗前,“乖儿,可吓着了没有?”

赵氏唾骂,“滚!”

蒋彪心道这就是没事,转头唤来赵氏的从人和侍女,“好生侍候夫人。”

侍女看了眼室内的赵氏,壮着胆子问了句:“……夫人这几日一直在问眫儿。”夫人问眫儿,她们变不出来,好烦恼。

蒋彪黑云罩脸,柔声对着窗户说:“眫儿出去了,等他回来,我再让他过来。”

赵氏刷的掀开窗帘,嫩生生一张圆圆的脸蛋,杏眼、翘鼻、菱唇,蒋彪一看之下,心都要化了,连声道:“乖儿,乖……”

赵氏呸的一口吐到他面上。

他退后一步擦干净,不敢再靠近,皱眉道:“乖儿,休做如此形状。”

赵氏柳眉倒竖,杏眼虎虎生威,“你又把眫儿送人了是吗?!”

蒋彪不答,赵氏眼眶都红了,嘶声喊:“你把他杀了都好过把他送人!!”

蒋彪看她又哭闹起来,等她哭累了,趴在床上,他才道:“你又怎么知道眫儿是怎么想的?他在外不好,在蒋家就好了吗?”

“这么说,蒋盛早就离开家了吗?”姜姬有点惊讶。

眫儿缩在角落里,说蒋家人的事让他一直都很紧张。他点头道:“据说是在我主人十二岁时,之后蒋盛每年只在过年时回来。”

蒋彪十二岁,那蒋盛也是十二岁,怪不得他到了樊城才娶妻。

“蒋伟其他的儿子呢?”她问。

眫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蒋公颇多爱宠,除蒋盛外,子女繁多,皆……皆不在心。”

比起蒋淑,蒋伟的儿子还就一个蒋盛是成才的,其他的都跟奴仆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呢?”姜姬不觉道,“他不是娶过很多个妻子吗?难道那些妻子都没意见?”

眫儿憋红了脸,蚊子般挤出来一句:“……他人之子,何以挂怀?”

姜姬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蒋伟自己不上心,娶来的妻子都对前面的人生的孩子不在意,所以到最后竟然只有蒋盛这个早年跟蒋彪一起长大的儿子成才了。

听得越多,她越不明白蒋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到现在她只知道蒋伟极为信服蒋淑,但蒋淑死后要夺蒋家的也是他;孩子多,妻子多,却只有蒋盛一人成才,据说还是蒋淑早年把蒋盛和蒋彪放在一起养的缘故,去樊城也是蒋淑的主意,虽然在当时看好像是为了给蒋彪让路才把蒋盛“赶”出去。细数起来蒋盛有如今的成就也不是托赖蒋伟。

可这却让姜姬更加毛骨悚然。蒋盛的想法一望即知,他的野心都是刻在脸上的,而蒋伟看似无欲,这种人却更可怕。

他赶走蒋彪,真的是想要蒋家吗?蒋彪呢?

如果蒋家这么复杂,冯瑄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提醒她?从什么时候起,冯瑄不再跟她说蒋家的事了?

姜姬仔细回忆……从樊城离开后,冯瑄就再也没提过蒋家了。

第56章 花颜

眫儿渐渐放了心,因为公主就像听故事一样追着他问蒋家的事,她不想知道蒋伟或蒋盛与谁交好,却喜欢听他们妻妾子女的事,放松之下,他偶尔也会说一些蒋彪和赵氏的事给她听,她拂掌笑道:“这个好!这个好!这个我听冯玉郎说过!”

既然是听过的事就更不要紧了。眫儿记事时,就记得赵氏是个个头小小,却总是怒气冲天的人,那时她在他眼中就是火魔、是恶鬼,有时只要听到有人说夫人来了,他就能立刻钻到桌下、床下去。蒋彪的从人那时常这样逗他,吓得他当着蒋彪的面也往床下钻,蒋彪初时是笑,后来就开始让人护着他了。

公主听了就道:“那个从人倒是个好心人呢。”

眫儿感慨道,“丛伯一直都偷偷帮我的。”

他悄悄的转而说起蒋家从人的事,没想到公主竟然也不在意,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从人虽然称呼蒋伟等人为“主人”,可说话做事却不像奴隶。从人多数有姓名,而且很少是农人的孩子。姜姬听了才知道,从人多数都是读过书的!在这个年代绝对是高精尖人才了!

他们一般是由老师或乡人推荐才能到蒋家来,如果主宾都满意,从人就会辞家别母,从此跟随主人,一生一世也不会离开。

蒋彪的从人姓丛,眫儿称其为丛伯,就是蒋彪的儿子们见了他也要称一声丛伯的。

“还有禹叔,禹叔喜欢骑马,长得高大,我小时候一见他就害怕,他也不喜欢我……”眫儿有些失落的说。喜欢他的人都是喜欢他的脸,而讨厌他的人也是一看到他的脸就从心底里讨厌他。禹叔曾经就见过他被赵氏追打,竟然还帮赵氏拦他,只是反倒被赵氏给责骂了,他才趁机逃走。

蒋伟的从人曾经被他杀了一个,因为这个从人在外杀人,杀的那一家找上门来,蒋伟就把从人缚于门前,亲手斩杀。可之后那一家告状的人却听说被强人破门而入,全家都被杀死了。

眫儿发抖道:“那个人很坏,他死了是活该……”可后来发生的事更叫他胆寒。

每日说说这些闲事,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眫儿还在担心茉娘,可他不敢催,又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讲完了蒋家的事。

还是姜姬主动提起,“明天天气若是好,我就带你去见父王。只是……”她上下打量着眫儿。

眫儿紧张道,“是奴奴身上有哪里不对吗?”他颤抖的摸上自己的脸,又是这副容貌吗?

姜姬摇头,其实她也不确定姜元看到眫儿后会是什么反应。

“你见了大王,想怎么说呢?”她道。

眫儿犹豫道,“奴奴……自然是直言相告……”就说茉娘进了宫,又不知去向。

姜姬好奇起来,“你家主人就这么把自己妹妹往宫里一送,难道让她自己去闯金潞宫?”难道就没个接应的人?

眫儿这回结巴起来:“……那、那个人,收了钱,没管茉娘……”

姜姬小声问:“是不是怜奴?”

眫儿打了个哆嗦,惊惧的看着她。

怜奴仍跟蒋家有联系。

第二日,老天爷很给面子是个大晴天。

姜姬的新衣也送来了,那名役者的名字其实不雅,她再三问他才肯说,他叫黑面,可能给他起名的人是随口指着他脸上的胎记起的。

黑面做了两套新衣给她,俱是轻薄的丝绢,一件红一件青,兴奋的展示给她看,“公主,这是奴奴新想的样子!这里多了一块,这样公主走动起来会更加华美!”

青色那件和她穿去金潞宫那件玄色的一样,领子和腰带不同,仔细看胸口也不一样;而红色那件更漂亮了,看着是一整件衣服,穿在身上后,从腰往下像波浪般打着旋,一直垂在脚面,包的虽然很紧,走动起来却很方便,她试着踢腿,裙子竟然能完全展开,黑面说:“公主穿这件就是骑马也一样漂亮!”

因为下摆大的缘故吧。

腰带绣得格外精致,她捧着认了半天,原来是“万寿、吉祥、保佑”的纪字,看起来就像图案。

试衣时,黑面不许人碰,更不许眫儿靠近,还让他滚出去,就是姜谷和姜粟在他的指挥下给姜姬更衣。

姜姬出来后,问黑面想要什么赏赐。黑面惊喜道,“只要公主还肯用奴奴,让奴奴为公主制衣,奴奴可以不要赏赐!”

“那你就再给我做衣服吧。”姜姬正对着那么多的布匹发愁,快堆成山了,“所有箱子里的布都任你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