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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675)

同为八姓,席五不想看赵序去死,可他又不打算搭上“席家”或自己去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点拨他。

“快去大王身边,不要在外闲逛。”席五道。

赵序笑了一下,问:“最近不见丁大兄,他人呢?”

如果论起资历来,丁强比他们二人都要强。丁氏兄弟以前是当过太子师的,虽然没当多久,丁善就被送回了妇方。但丁强却一直都很受重用。

三人在大殿上的座位,也是丁强为首,席五次之,赵序居末席。

赵序不但想跟席五交好,更想跟丁强交强。

席五:“他另有差事。你就别去烦他了,快去陪伴大王,快去!快去!”

席五硬是把赵序给轰了过去。

赵序被他“赶”回去,虽然无奈又无趣,却也觉得心里有点热热的。

……不过,丁强到底去哪了呢?

魏国。

季平让从人收拾行李,从人一边抱怨一边说:“住了四五年,突然要走,行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收拾好呢?再说,你还跟人约好了八月去泛舟爬山,难道不要去跟人家说一声你要失约了?”季平自己在收拾书卷,他是想把书全带走的,难得这几年闲暇多,又游走各国,收集了很多书,但匆促之间,显然把两大间书房的书卷全都带走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能挑最心爱的带走,偏偏拿起来哪一本都舍不得,正头疼呢,听到从人抱怨,道:“别说了,魏国将乱,我们还不赶紧快点走……”

恰好张春来到了,在门外听到这句,笑着进来:“叫我听见了!你不说出来,我可是不会放你走的!”

季平的手上全是灰尘,衣衫也不整齐,赤脚站在榻上,看到张春来进来,怒道:“好不知礼!快退出去!等我收拾好了叫你才许进来!”

张春来笑嘻嘻的退了一步,站在阶下,等季平整冠整衣。等了半晌,冲屋里喊了一句:“编好了没有?”

里面喝骂道,“滚进来吧!”

张春来这才举步上阶,故意慢吞吞的走进屋。

屋里,季平坐在榻上,身后是匆匆堆高的书卷,从人也把地上的箱笼给匆匆收拾到一旁,空出地方来。

张春来上了榻,坐下后才笑道:“快说快说,不是真因为太子归来才要走的吧?”

去年,隆冬大雪时节,魏国王都冒出了件稀罕事。

已经去世的曹大夫的族侄,带着一个总角小儿求见魏王,说小儿是早年魏王后生下的太子。

把魏王都给吓得人仰马翻,连忙叫了许多大臣进宫一同参详此事。

曹大夫的族侄名叫曹非,他也算坦白,自陈早年犯下大错,从家中出走后就去了燕地,后来听说曹家出事,所以回到魏国找寻家人,由于他是以商人之名先到的国都,就不知怎么的,钻到了当时王后的寝宫中。王后伤重待死之际,将当时的太子托负给曹非,让曹非把此子送到王后姐妹,鲁国公主身边代为抚养。

现在太子渐渐长大,他不忍父子分离,才特意将太子送回。

叫张春来看,小太子的身份应当不会有假。因为小太子其实不像魏王,反而像已去的王后,也就是晋国公主。如果来人有意假冒小太子,也会找一个与魏王像的孩子冒充吧?

而且当时王后与太后之间的争斗是魏国的丑事,王后在临死前不信魏王,也不敢相信晋国,把太子远远的送到鲁国去,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鲁国公主收下小太子……张春来是魏国唯一见过摘星公主的人,魏王特意请他来问他,鲁国公主是这样(爱找事)的人吗?

张春来犹豫再三,当着一殿公卿说了实话:“鲁国公主,心胸非凡,不类女子。”

所以,鲁国公主是极有可能留下小太子的。

魏王想了想,转头问从上殿起就不发一语的小太子,“儿啊,寡人是你的父亲,来,叫父王。”

殿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这个小太子喊爹。

不料,小太子看了一眼魏王,再看一眼曹非,把头扭开,说:“我不是你的儿子!”

非常的理直气壮。

殿中的人一怔,都笑起来。

魏王也在笑,他倒是挺喜欢这个纯朴的孩子。

曹非把头深深埋下去,“都是某的错。某将小太子送到鲁国公主身边后就离开了,公主虽然教给小太子身世,但小太子却并不想回来,是某把小太子从公主身边偷回来的。小太子一路都想回到鲁国。”

如果这个小太子当殿认爹,很愿意当这个太子,那他的身份当然就会被人怀疑。

但魏王再三问,别人来问,张春来问,小太子一直摇头,要么不答话,要么就说要回鲁。

魏王就把小太子留了下来,不说承认,也不说不承认。

所以现在宫中多了一个身份暧昧的“公子”。

张春来不觉得这个小太子会造成什么大问题。一来魏王仍在,宫中三个公子皆年幼,哪怕是刚回来的“小太子”,人还没有柜子高,能做什么?

他觉得季平是在开玩笑。

季平看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当年,他想避开国中的乱局,借着出使鲁国的机会就不打算再回去了,至少也要等赵王死了,新王继位后再回去。

他受摘星公主所托出使各国,五六年的时间才跑了三个国家。郑、燕、魏。

这三个国家都与鲁相临。

他先去的郑国,当时觉得郑王有点仁弱,但也不失为英明之主,国中君臣严守分际,他当日推测,郑国至少也可以和平十年。

但现在才过去五年,郑国已是一片乱相。

他第二个去的是燕国,当时燕国乱相已显,燕王与漆四就像两头猛虎,相争必有一伤,或两败俱伤。所以他没有多停留就走了。

现在,老燕王与漆四都死得不明不白,漆家分成两半,弱王继位。燕国不说成了没爪的老虎也差不多了。

而且他自信没有看错,燕国与鲁国交界处的商城,是燕国的心腹大患!燕国如果想自救,首先就是要把商城给毁掉!

但燕人却没有这份清醒。

最后,他来的是魏国。有张春来在,他在魏国很简单就安顿了下来。本以为会在魏国养老,因为魏国显然没什么大问题,直到前年,魏王因为肖、钱、贺三家不恭而怒斩十一人,听说是因为这些人把国库中的东西统统倒卖干净。

季平有些吃惊,不过魏王处置得很好,他觉得问题不大。

今年就冒出来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小太子!

偏偏在魏王已经有了新王后,生下新的小公子之后!

如果季平再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暗中谋算魏王,他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至于是谁在谋算……

他思前想后,大胆推测,郑、燕、魏都出事后,谁得利最多呢?

在那个国家中,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呢?

那个盈盈浅笑的女子,当真……

反正季平不敢再在魏国再待下去了。

他只是犹豫要不要提醒张春来。

可是直到他坐着车离开魏国时,他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的怀疑太可笑了。一个小女子,谋算诸国,她凭什么?

鲁国并没有强盛到这个地步啊。她哪儿来的胆子?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不是他想多了呢?

季平回到赵国时,春返大地。

他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的人都很习惯,老妻甚至看到他都没动一下,抬抬眼皮说:“今天在家吃饭就让人做你的饭了。”

季平小心翼翼的陪笑:“在家吃,在家吃,大王不知道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跑进来一个童儿,“爷爷!大王的使者在门外!大王要请你进宫去呀!”季平:“……”

老妻:“呵。”

季平只得更衣进宫。

赵王坐在虎座上,看起来比前几年更老了,驼背弓腰,坐在那里像一只大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