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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60)

啪的一声!

姜旦的手被打掉,还撞到了旁边的箱子,他捂住手张嘴要嚎,可看到姜姬,又把哭声给咽回去了,然后是不是姜姬的脸色太难看,他不但不哭了,还捧着碗低头拼命把泡好的饼往嘴里塞,像是怕姜姬来抢。

姜奔想说话,却在姜姬的脸色下不敢出声。

吃完饭,姜武和姜奔把锅碗盘子拿出去清洗。离车远了,姜奔才对姜武说:“姜姬是不是对姜旦太凶了?”

姜武把盘子浸在河水中再拿出来,“你小时候没挨过打?”

姜奔觉得这样不对,姜旦是陶氏的孩子,还是姜元的儿子,再说他也没做什么,他人那么小,打人又能打多疼?

可对着姜姬,他硬是不敢开口。

夜风微凉。

冯瑄坐在车上,没有睡意。

马上就要回到乐城了,姜元就要继位了。而现在国中形势也越来越奇怪了。

自从蒋淑去世后,蒋家就怪事频出。先是蒋伟反口给蒋淑泼污水,再来竟然要赶蒋淑的儿子们出蒋家,他见过兄弟反目,也见过人死后被亲戚谋夺家产,但这种事发生在蒋家就显得格外奇怪。

特别是蒋伟。

然后蒋彪突然遇刺,恰好就在蒋伟将在回乐城前,他一开始也以为是蒋彪在做戏,但既然不是,又是谁这么恨蒋淑?

蒋彪遇刺,受惊的却不止蒋家人,而是和蒋家一样的世家。谁能保证自家没有这样的敌人?谁又知道这人的目标只是蒋彪?

连冯瑄都不敢保证冯家没有这样的仇家。

在距离乐城外三十里,有个小坞堡,可容兵两千人,有一座望楼。

这晚,姜元等人就歇息在此。

姜元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到坞堡后,他也没有下车,对来邀请他下车进屋休息的蒋盛说:“我身体不适,就在车内休息吧。”

快到乐城了,蒋盛也对姜元添了几分敬意,见他这么说,就道:“请大公子安心休息,某今夜就在大公子车外守候!任何宵小之辈也休想伤害大公子!”

可姜元却觉得有这人在,他反而不敢安心睡觉了。于是一夜过去,病情反倒又加重了。冯营早上来看时,姜元还在不停的咳嗽。

“今日就要进城,大公子这样能上将台吗?”冯营问。

如果姜元能在回宫当日,莅临将台,那才更令人欣喜。乐城做了七百年的鲁国王城,王公贵子多不胜数,乐城人到现在还有老人对当年的姜鲜念念不忘,这是姜元的幸,也是他的不幸。因为叫冯营来说,姜元与其父相比,就如玉璧与土石。

所以他们一直在想怎么给姜元造势。朝午王被他国嘲笑还可以躲在鲁国,一个鲁王被国人嘲笑又该躲在哪里?

姜元撑起手臂,忍住喉间痒意,“我无事,冯公放心。”

冯营再三犹豫,还是说:“大公子,一会儿我让人来给您染一染发吧。”

姜元一愣,瞬间涌上的不是羞意,而是悲愤。

冯营话都说了,就接着说下去,“大公子正值壮年,又常年习武,自是英武不凡。”就是头发白得快了些,脸上皱纹多了些,不过将台高,站得远了看不清脸,只要衣饰华美,再把头发一染,戴顶高冠就行了。

不过姜元病了这几日,到时也不知行不行……

姜元含了一片人参,脸上显出潮红,人却能好好的坐起来了。

冯营送的人正是他的童儿,染发这件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是冯营和童儿一起在车内给姜元染发,一个旁人都没有。

“这边还有一点。”冯营在旁边指挥,务必要染的看不到一根白发!

童儿染发是熟手,边染边说:“爹你放心啦,我天天给你染,早会了!”

冯营尴尬了,清了清喉咙不说话了。

姜元却笑了一下,跟童儿说:“怎么,冯公也时常染发吗?”

冯营给童儿摆手,谁知童儿诚实的说:“每天早上都要染呢。”

姜元真的笑起来了,对冯营道:“冯公休怒。”

冯营暗暗瞪了童儿一眼,等他染好发就赶紧让他走了,他留下对姜元道:“大公子再休息一下,我一会儿让人来给大公子更衣。”

冯营走后,姜元也不敢躺下,只能靠在箱子上,闭目养神。

突然他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眼睛仍闭着,手却在背后悄悄摸出一把匕首来。如果不是这人突然出声,他这刀就要飞出去了。

“爹。”

他睁开眼,看到怜奴缩在车门边,没敢靠他太近。这个距离,其实他就算突然捅出匕首也捅不到他。

好聪明的孩子。

姜元装成刚醒的样子,笑道:“回来了?快过来。”他轻轻咳了两声,坐直身。

怜奴这才靠近,从怀里掏出一个琥珀色的东西,双手捧到姜元面前。

姜元屏住呼吸,连手都不敢伸。

怜奴小声道:“城中风声太紧,蒋家与冯家突然开始全城搜捕,因为蒋彪突然被人刺伤。儿就只找到了这个带出来。”

“这……这……”姜元接过虎符,这是一只卧虎,虎卧山颠,百兽伏首。

姜元紧紧把虎符握在手里,第一次有了底气。有了这个,他就不必惧怕蒋伟,不必惶惶不可终日了。

“只是王玺还不知在何处。”怜奴惭愧道。

“有这个就足够了。”姜元温声道,慈爱的抚摸怜奴的头,“我儿智能双绝,日后当可为父之臂膀,国之栋梁。”

第41章 王归

冯营和蒋盛一起来请姜元更衣,从人抬着衣冠进来,站在车前。这其实很不像样,但不管是冯营还是蒋盛都没说话,都知道姜元是害怕才不肯下车,能说他胆小吗?还是说鲁国君臣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让国君身在坞堡和军臣的保卫下,连车都不敢下。

所以就算站在车前恭请姜元更衣,连蒋盛都没有说一句难听话。

车门一打开,冯营与蒋盛都小小吃了一惊。蒋盛没料到那个看起来老迈不堪的大公子,染成黑发后,竟然有了一丝睥睨之态。唯有冯营才看出姜元是真的有了底气,甚至比当时他和蒋淑在山坡上向他下跪时的底气更足,似乎他有了不一般的倚仗。

冯营回去后叫来童儿,问:“我车内的那个匣子可还在?”

童儿点头,“在。”

“里面的东西还在?”

“在。”童儿说,“我昨晚睡在车里,就是抱着匣子睡的,早上起来还看过呢。”

冯营道:“你现在再去看一眼。”

童儿哒哒跑去又跑回,“在的,爹,你别怕,没人知道王玺在咱家。”

冯营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叹气:“我不是怕人知道,只是还没到让人知道的时候。这王玺,早晚是要还给大公子的。”

另一边,冯瑄在天还没亮就催着车队起程了。

姜姬还在梦中就感觉到车动了,等她醒来,车内只有她和姜谷、姜粟,姜谷仍在睡,她昨晚发了热,咳嗽得很厉害,冯瑄让人送来此地船上人家常用的药,闻起来很臭,但咽了两勺后,姜谷竟然真的不咳嗽了。

她轻轻挪过去摸了摸姜谷的额头,还有一点烫,但脸色比昨天晚上好多了,她昨天就算被救醒了,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动,姜粟也醒了,小声说:“姜旦让姜武带出去骑马了。”

她掀起帘子向外望,见不远处姜武抱着姜旦,让他抓着缰绳,正在慢慢跑着。

姜姬喊:“姜武!”

姜武和姜旦一起扭头,可姜旦看到是姜姬就拼命动来动去,似乎是不想回来。姜武一手紧紧箍住姜旦,拉马回头,几步就跑到车前,姜粟伸手来接姜旦,姜旦伸脚去踢,姜姬眼一瞪,他赶紧把脚收回去,但还是扭来扭去不想下马。

姜武说:“算了,我抱着他也行,让姜谷好好睡吧。”

姜姬叫他回来就是想让他也休息,昨天才在水里泡了半天,怎么可能两碗姜汤就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