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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593)

门一响,蟠儿出来了,对阿九说:“去捡个筐来,陪我捡药。”

阿九心里叫苦,面上不敢露,道:“阿江呢?”

蟠儿说:“他在劈柴、刷锅,一会儿还要烧水。”他看向阿九,“要不你跟他换换?”

阿九一撸袖子:“我去拿筐!”

这种天气要打井水,要刷锅还要烧水?他才不干呢!手指头会冻掉的!

两人蹲在太阳下面,阿九就看蟠郎这仙人一般的姿态盘膝坐在地上,捡起一枝枯草,细细搓去根上的泥土,再把这枯草理得叶顺枝顺,整整齐齐的摆在一旁。

这细致活,如果换成捡珠拾金倒还相衬。

但他不敢抱怨,前两天都是蟠郎自己做,捡一天药,捡出来的东西煮上两锅,最后都倒了,他嫌可惜问他能不能喝,蟠郎还笑:“你的肚子也破了?药不对症,喝下去就是毒了。”

阿九学着蟠郎的样子理药,他的手能射三十丈之外,自然也能理得好这些枯草!

两人这么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等阿江过来就看这两人身边两个大筐里都堆起了高高的药材,他过来说:“水已经烧好了,公子快去洗洗,这里我来就好。”

这些药材在外面这么收拾,其实大半都用不上。所以阿江才敢这么说。

蟠儿就起身去沐浴了。就算在这里,行动不便,他也要每天沐浴,因为没办法从家里拿衣服来,他现在就身上这一身,不能更衣,只能勤洗浴了。

他洗过后,阿江和阿九已经把药材都整理好了,太阳也落下了,他们开始把药材重新捆扎,搬进屋里。

蟠儿看了看陶盆里泡着的药材,取出足量的放进锅中,开始给漆离煮药。

阿九和阿江一个守着他,一个去做饭。

之前每一天,他们都是这样过的。虽然漆离一直没醒,但他也没死啊,还会拉呢,阿九都替他洗过几次裤子了。

他们都很有信心,有蟠郎在公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漆离先是闻到了一股苦味,这个苦味一直环绕着他,让他醒来后一闻到就想起来了。

他花了半天功夫才把眼睛睁开,耳朵也像刚刚打开一样,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阿九说:“公子,这药会不会又白煮了?”原来蟠郎在煮药。

蟠郎慢吞吞的说:“等你家公子醒来就不会白煮了。”

原来那药是给他喝的。

漆离努力的张开嘴,努力半天才说出话来:“给我……”

蟠儿立刻听到了,连忙过来,伏身一看,漆离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正在四处找人,看到他,认了半天,又说:“药给我……”

蟠儿笑道:“那药是煮给别人闻味的,你醒了?先喝点水润润嘴。”

阿九不敢叫,捂住嘴跑出去,跑到灶下狠狠把阿江给摔到地上。

阿江背后吃了他一记,来不及生气就见这兔崽子捧着刚煮好的水蹦着跑了。

他猛然明白过来!立刻也跟了上去。

蟠儿托着漆离的头,把水碗凑到他嘴边,“只能喝一口。”

漆离哪里能听他的?水碗刚碰到嘴,他就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

碗立刻被移走了。

阿九和阿江在旁边瞪眼睛着急又不敢动,求道:“公子,再让我们公子喝一口!”

阿江也道:“水还有!我烧了一锅!”

蟠儿摇头,对这三个说,“阿离这两天拉的屎都是黑的,这是肠子有血,那一刀伤着他的肠子了,暂时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太多水。”

漆离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都快飞起来了,手足无力,听蟠郎说的严重也不敢要求非要吃东西喝水,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吃?”

蟠儿说:“这几天我看刀口,倒是好好的,肉也没变色,没发臭。”

阿九连忙说:“蟠郎让我买回了好几车药,亲手炮制,给公子用呢。”

漆离有气无力的道谢:“是我多亏了蟠郎……日后……”蟠儿接道:“必有重谢。”他笑着对漆离说,“日后我就等着太子的重谢了。”

漆离苦笑,肚子上就是一疼,他受伤后就没感觉到疼,听人说重伤后不疼就是要死了,现在他又疼了,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不敢碰,轻轻捂了一下肚子,只摸到了一层麻布。

他这时才有命捡回来的真实感,对蟠儿说,“生死都闯过了,你我就如异姓兄弟。日后还分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他松了口气,哀求道:“贤弟弟,哥饿得都要飞了,赏哥一口吃的吧。”

蟠儿笑了,说:“你昨天没有拉,今天醒了看会不会拉屎,拉了以后就可以喝点粥汤了。”

漆离拿袖子盖住脸,“我竟然让贤弟看到这等污秽,真是无地自容!”

蟠儿道:“这有什么?你的屎粘到阳具上还是我给你擦的呢。”

漆离这下彻底不肯把脸露出来了。

阿江和阿九连忙请罪,那时他们俩一个在灶下做饭,一个出去洗裤子和被子了,结果谁料到漆离又拉了呢?屋里的蟠郎就顺手收拾了,等他去灶下要热水给漆离擦洗时,阿江和阿九才知道,从此不敢稍离寸步,就怕再遇上这种事。

漆离真觉得从生下来就没有这么丢脸过,他以前还在漆鼎的床上尿过呢,那就够他羞的了,现在成人了,脸又丢到外人面前去了!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自从他醒来后,不知何故,肚子一直在疼,下腹也隐有坠感,便意频频,而且似有崩……

“出去!贤弟出去!”漆离只觉得无力到这等丑事都要忍不住,只求赶紧让蟠郎出去。

蟠儿侍候过蒋彪,自己也曾中过刀,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了,起身出去,还嘱咐他:“收着劲,慢慢拉出来,有屁也慢慢放,不然伤口崩坏了,又要出血,肉挤出来就更糟了。”

他前脚出去,门还没关紧就闻到了股恶臭、酸腐味,慢慢飘散开来。

阿江二话不说把门关了。

蟠儿就站在窗户那里说:“让他慢慢拉,可能要拉几次。哥哥你别着急,慢点来。”

漆离羞愤欲死,这味他自己都受不了,但腹下却确实隐隐觉得放松了些,腹中的疼也更清晰了。他掩住鼻,对阿江和阿九说:“这下,我与蟠郎当真是坦诚相对了。”

阿江屏息,阿九捏住鼻子,一脸恶心,都顾不上说话,低头收拾残局。

这时,门又敲响了,蟠郎在外面说:“我把热水放在这里了。”还很体贴,“我站远些,站到上风处,你们先把脏衣服扔出来吧。”

阿九抢先一步,把脏衣一兜,开门抢出去,把热水往里一递,跑得远远的,才用力畅快呼吸。

漆离已经很放松了,虽然腹上的伤口一直在疼,似乎越来越疼,但他却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了,见状就对已经憋紫了脸的阿江说:“阿九最狡猾。阿江,你先出去喘口气再进来收拾。”

阿江点头,也冲出门去,过了会儿拉着阿九一起进来了。

漆离被逗乐了,不敢笑,肚子也抽紧了,抽得疼得厉害,“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到了晚上,漆离喝了半碗粥油,从喉咙到肚子全都舒畅了,停了一会儿又服了药,喝了水漱口,才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精神反倒没有昨天好。

蟠儿:“昨晚上没睡好吧?”

漆离点头,“一直疼。要多久我才能坐起来?”蟠儿说:“不好说,总也要个十天八天的,现在天冷,伤口好长,不容易发臭。你好好喝药,多养一养,要不要先送信回去?”

漆离摇头,“不送。倒是这里的人,他们要是想走,就让他们走吧。”

蟠儿笑道:“他们哪里敢扔下你走?”

漆离一脸颓意,“他们当然敢。”

现在那些人应该会放弃他,转而去找漆原和漆尚了吧?

漆离让阿九去传话,到了晚上,漆显和漆乌果然来辞行了,不过他们说的是要尽快回去把漆离遇险的消息告诉漆鼎,好叫漆鼎替漆离作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