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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563)

一边让人当间,一边坑这人的祖宗,这不是找事吗?

姜姬摇头,她希望曹非是阿陀自己的臣子,而非魏王的臣子,不过现在看来,曹非在关键时刻会选魏王而不是阿陀。

“公主?”龚香看她不说话。

“叔叔先回去吧,我另有事安排。”姜姬直言道。

龚香一愣,干脆利落的施了一礼,告辞了。

他出来以后,让人盯着公主那里,过了一会儿,听说姜智出去了,到了半夜还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直到五天后,他才确信,公主把姜智派出去了。

公主的“安排”在哪里呢?

他心里痒痒的想继续查探,但很快就克制住了。公主有心隐藏的事,他还是不要去试探的好。

浦合已经成了一个不小的新兴城市。

在此地军队大多已在这里安家落户,这里说是盐城,不如说是姜武的属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是他的人。

盐田不再私有,在卫始来了以后,软硬兼施,把各世家拆得七零八落,原本在私人手中的田地全都被收了回来,都姓了姜。

挖盐土成了整个浦合人的职业,取盐、煮盐、析盐、分盐……一整套工序,都是由浦合本地人来完成的。

当然,按劳索酬。

所以浦合人不再视盐如苦,反倒开始习惯这种生活。

卫始住在城主府旁边官衙内,虽然城主是姜武,大将军也是姜武,文武都是姜武一人担任,但姜武平时并不在浦合。这里的一切,都是卫始操劳的。

姜智见到这个所谓的卫始时,险些以为认错了人。这个两鬓苍白,满面沟壑的老人就是公主口中文治武功皆备的卫始?他还以为是个壮年汉子。

卫始虽然没见过姜智,却一眼就认定他是公主身边之人。无他,这份气质极似当年的找上门来的蟠儿。

“还请进来说话。”卫始请姜智进门。

姜智日夜不停,赶到浦合,现在是满面风尘。

卫始请他住在他的房间里,命从人准备洗浴的东西,一面陪他说话。

这时,一个头上扎一根羊角辫的男孩子一边喊爹一边冲进来,他总角年纪,眉眼细长。冲进来后就扑到卫始怀里,喊叫道:“爹!是不是商人来了!我要吃肉!!”

卫始笑道:“阿豚,不得无礼,快见过哥哥。”

姜智从男孩子进来起就盯着他瞧,他既没见过魏王,也没见过晋国公主,但当他看到这个男孩与先王、太子极为相似的一双细长眉目时就知道他是谁了。

男孩被卫始推一把就站直了身,端端正正的对着姜智一揖,“见过哥哥。”然后好奇的打量他。

卫始道:“你先回去洗漱,然后再过来见客人,一会儿一起用饭。”

男孩就规规矩矩的告退了。

等他走后,卫始才道:“他小的时候我带他过来,不知不觉就被他喊了爹。阿豚这个名字也是那时取的,希望他长得又壮又有力气。”

姜智尖锐的问:“卫大人与爱子父子情深,令人羡慕,只是不知卫大人心中还记着几分公主?公主在深宫之中仍不忘大人的忠心,大人却要辜负公主吗?”

想起公主,卫始心中又苦又涩。当时公主匆匆赶他离开是想保存两人之间的主仆情谊,避免二人真的反目成仇,刀兵相见。

如果他当时在,或者当时随公主回了乐城……只怕早就是公主的剑下亡魂了。

但公主让他不必去选择对错,只让他选胜败。现在先王已逝,公主大权在握,大王对公主言听计从。

他不必选就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公主与鲁国已是一体,他不必为难,不必彷徨,不必痛苦。

忠于公主,就是忠于鲁国。

他既感动于公主的爱护,又愧疚于自己曾有的动摇。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恐惧了。

卫始平静道:“我心中只有公主。”

两人对视片片刻后,姜智道:“是我无礼了,还请卫大人不要见怪。”他伏耳对卫始道,“公主说,阿陀该回去见爹了。”

卫始心中一动,叹道:“我盼了多年,终于到这一天了……”

第378章 种瓜得瓜

浦合虽小,却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 这得益于姜武在一开始对浦合世家的毫不留情, 他用的计策让浦合世家自相残杀,直到现在存活下来的世家遗族中也不乏血海深仇。

然后, 姜武又完全没有阶级观念, 他不会优容士人阶级, 也不会刻意去贬低、鄙视普通百姓,他用带兵的方式管浦合, 讲究的是顺者昌,逆者亡,在浦合没有花样繁多的刑罚, 没有分门别类的罪名,只有一条:违反命令者,死。

等卫始来了以后, 立刻依照军队的配置设置衙属,任命官员,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有军职,都可以依军法处置。就连他自己, 都有个军中祭酒的军职在身。

这让浦合虽然变成了一个埋金之地, 却鲜少有违法犯罪的恶徒。

现在要离开了,卫始还有些担忧,不知他走以后,浦合会变成什么样。

早有几个月以前,商城的莫言就送了信给他, 告诉他公主让蟠儿去看他们了,告诉他公主很想念他们。

莫言说,他们终于可以回乐城了。

哪怕执掌一城,卫始还是想回乐城,哪怕回去以后,他还是只能在宫中当一个侍人,不能在出任官员,他也想回到家乡。

莫言他们也是一样吧。

莫言担心公主不会让所有人都回去。

这是当然的。

公主不会放弃商城和浦合,她一定希望这两个城在她的心腹手中。如果她需要他们回去,那就一定会让人来接替他们的职位。

卫始本来以为姜智是来接替他的人,结果姜智摇头:“不,我不是。”

卫始忐忑道:“是不是……公主还不想见我?”

姜智说:“不才不敢揣测公主心意,但公主十分看重大人,公主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托负给大人。”

难道想让他随阿陀回魏?

卫始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他虽然与阿陀相依为命,又因为不可能有儿子,多多少少也把他当成了寄托。但在他心里,始终守着一个分界,那就是阿陀是魏太子,而他,是鲁人,是公主的侍人。

如果公主真想让他随阿陀回魏……他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姜智道:“大人,不要急着下结论。公主等了你们很久了,我看,以公主的重情来说,她是不可能让你随阿陀离开的。”很简单,因为对公主而言,卫始远远比一个魏太子重要。

他很早就发觉了,在公主的心目中,人情是凌驾于其他一切之上的。只是她放在心中的人太少了,才显得好像冰冷无情。可事实上,只要是她放在心里的,她都会好好保存,半点不许别人伤害。

有时他甚至觉得……在公主眼中,姜礼和姜良比太子更重几分。

卫始心怀忧惧,回到屋里,下人没有点灯,只烧了炉子,他把炉子提到门外,把门窗关上,上床准备睡觉,谁知一掀被子,阿陀在里面。

“爹爹……”阿陀揉着眼睛,像一只团起手脚的小奶狗,慢吞吞的动了动脑袋。

“阿豚,你醒一醒,爹有话跟你说。”卫始本想明天再跟他谈,但家破时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变故来临前,知道的越早越好。隐瞒不是爱,而是害。

阿陀可以在浦合当一个小孩子,但当他踏上回魏国的路时,就必须要像一个魏太子一样去思考问题,去看待问题。

他没有弱小的时间,也不会有人给他成长的机会。

就像公主。

阿陀很听话,他知道这个爹爹不是“爹爹”,因为爹爹从小就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了。

他是魏太子,是现在魏王的儿子,母亲是晋国公主,已逝。他现在是在鲁国,鲁国的摘星公主与他的母亲是同母姐妹。

他的母亲在魏王宫中受太后迫害,伤重待死之时把他托负给一个魏人送到鲁国,交给摘星公主,保存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