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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267)

作者:多木木多 阅读记录

怜奴让侍卫把还活着的宫女送进摘星楼,再把前庭的尸体搬走,跟着,他也上了二楼,看到姜姬坐在栏杆前往下看,那些侍卫正从水道中汲水来冲洗前庭、阶前的血。

“你来了。”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变成的尸体被人拖走,“大王没事了?”

她对怜奴的手段有信心,就算当日姜元没事,这四天不知喝下、吃下多少东西,也该出事了。

怜奴第一次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凑近她的脸看:“你真的不是大王的孩子?”

“不是。”她说,“我跟他已经越来越不像了。”这张脸,竟然是她原来的脸,她原来不是魂穿,是肉身穿。不过现在知道这个也不重要了。

怜奴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点头:“你确实和大王一点也不像。”也不像姜家人,他盘膝坐在她面前,好奇的问她:“你父母是谁?”这几天不止是他,冯瑄和龚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原因是她实在不像是无名无姓的人,按年龄算,她被姜元劫掳为女的时候应该还很小,冯瑄说她以前连鲁言都不会说,说得一口土话。

“那应该是她后来才学的,必不是她家乡话。”龚香摇头,“年纪那么小,就算读书也读不了多少,她的聪慧应当都是其父母言传身教而来……丢了这么一个孩子,其父其母只怕恨不能对大王食肉寝皮。”养得这么好,父母一定下了苦心,一定非常珍爱她。

“也可能父母早就不在人世。”冯瑄道。

“她手足细长,家中必有世仆,不可能由其父母亲操持细务。就算父母死了,祖辈亲友呢?家中的仆人呢?”龚香一一问出,最后摇头叹道:“只怕又是一桩惨事。”

怜奴一开始以为姜姬是个乡野女子的孩子,现在发现她不但不是大王的骨肉,还有可能是哪一家流落出来的。顿时笑不可掩。这世上总有人比他更倒霉,出身好又如何?又能抵什么用?

怜奴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也没告诉她姜元现在怎么样了。

等他走了以后,那些宫女才哆哆嗦嗦的上来,哭着说楼里什么也没有了,她们找了半天,找不到柴,找不到米,什么都没了。

“先烧一些水。”

“没有柴……”

她指着殿中的陈列乐器的木架,“把它劈了吧。”

宫女们一抖,都不敢动手。

姜姬起来走过去,把木架推倒,这些木架全是锲形结构,抓住用旁边的铜器砸一砸就砸下来了,她刚砸掉了一根,旁边就传来更用力的敲击声,是另一个宫女。她手握一只铜壶,一下下狠狠砸着,咬着牙,掉着泪。

其他人也过来了,一个宫女接过她手上的铜器说:“公主,你回去吧,我们会做的。”

这些女孩子真的开始想办法出主意了。

一个人说:“水烧好了可以喝,喝了就不饿了。”

“我们能不能出去买……”

“可能不行吧……他们把公主的钱都抢走了……”

姜姬又回来,她们看到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恭敬问她:“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您是想沐浴吗?”

她摇摇头,小声对她们说:“荷花下面的根是可以吃的,不过不能让他们看见。”

一个宫女马上说:“那我们晚上再挖!”

姜姬摇头,晚上看不清,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有夜盲症,也就姜武他们这些干惯了坏事的才练了一身本事。

“白天就行。”她说。

一会儿,她和八个侍女一趴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四面八方的动静,几人手中都拿着两个铜器,如果远处有人来她们就敲响铜器报警,剩下的侍女就脱了衣服潜到水道下去摸藕,她们不知道是什么,但公主说长在根下,摸着荷杆往下掏,在泥里埋着,小臂粗细。

水很冰,但当她们抱着几节漆黑的裹满泥的藕节跑回来时,所有人都在笑。

“公主,是这个吗?”她们兴奋的拿给姜姬看。

“洗干净看看。”

楼里有水眼,洗干净后,虽然皮黄又细,但确实是藕。这个东西煮着吃还能喝汤,侍女们用铜盆铜壶煮了很多,美美的吃了一顿。晚上,她们实在害怕,姜姬就让她们住在了二楼。

她却毫无睡意,倚在栏杆上向外望。

“公主,你在害怕吗?”一个宫女悄悄走过来,手中拿着半副帐幔,楼里已经没有被褥了,她们铺盖的全是帐幔。

她把帐幔披在姜姬身上,搂住她说:“公主不要怕,我们和你在一起。”

眼眶热热的,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第182章 生死

从那天之后到现在已经四天了。

四天,大王都没有出现。

冯瑄和龚香当然不会让那天的事流传出去,所幸大王自从服丹之后也很少见人,这才没露馅,不然大王四天不见人,早就有人来打听始末了,那公主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一定要瞒下来。”龚香道,“让人知道大王骗了所有臣民?百姓?公主是假的?”想想天就塌了!

大王能安稳的坐在王座上,能接过朝午王后千疮百孔的的鲁国,国内还不生乱,那是因为鲁人都相信他。

“他能立足的原因就是他有一个好名声!”龚香叹气,“鲁国到现在还不乱,百姓们不管日子多难过也能熬下去,公卿们不管是不是看得起大王都乖乖伏首,都是因为他的这个好名声。”

姜元不荒唐吗?其实也很荒唐,但他目前做的事都可以忍受。他针对冯家与蒋家,权臣嘛,大家不介意大王想除掉冯、蒋两家,因为有人下就有人上,龚香不就上来了?那他们也可以当下一个龚香。

姜元养兵,这个也可以接受。何况不过两个野小子,手上的人还不足一万,兵不成兵,将不像将,说是将军,做的却是土匪的勾当,私底下大家都把这件事当笑话看。

除了这两件事外,他当了几年大王就养出一个爱好:服丹,还遮遮掩掩偷偷服,没有大肆兴道建馆,没有从山野之间征召仙人道士,更没有命令各城太守举荐有道修行之人。

大家为什么要反对这样的大王呢?有他在上面坐着,不是很好吗?

这就成了大王的“仁善”之名。

或许大王有一些好色:比如玉腕夫人的种种香艳之事。但玉腕夫人死了以后,他也没有广征美女,没有听说哪里有美人就命当地人送上,也没有把冯家女子都给抢进宫去,只是一个人偷偷伤心。

——大王是多么深情的人啊。

可能大王还有些耳根子软,没听人说吗?摘星公主之名,奢侈、骄横、霸道,大王却从来不责备公主,百般宠爱。

——这说明大王是个心软的父亲呢。

凡此种种,在大王继位后的数年早已为鲁人津津乐道,更是传遍诸国。

如果在此时,被人知道大王以一个假女儿骗了所有的鲁人,骗了天下人,那鲁人日后还有何面目自称鲁人?恐怕从此之后,耻言出身!无国哪有家?无国无家的鲁人又该何去何从?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让这个假公主消失。但龚香和冯瑄都很清楚这一切不是个这假公主的错,而是大王。假公主死了,大王也就失了把柄——他随时可以再造一个假孩子出来!谁敢保证下一次他假造的不是公子呢?不是下一任的鲁王呢?

这么一来,他们连那个被公主杀掉的小公子是不是大王的骨肉都不敢确定了。

……毕竟据说那个女人是被藏在役者的屋里藏了三年。

龚香怀疑的目光转到冯瑄身上,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戚然。

仔细想想,大王宠过的女人也不止那个侍女一个啊,前有玉腕夫人,后有现在的王后,当年的蒋夫人,这两个身份高贵的女人都没有怀孕,怎么会是一个躲在役者屋里的女人有了孩子?宫中并不禁绝男女之事,侍卫与宫女、侍女之间的韵事也时有发生,只是宫女或侍女不会看得上粗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