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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175)

摘星楼内点起了灯,成了夜幕中的另一个灯塔。更多的人向摘星楼涌来。

姜奔带着一队人来到摘星楼,他站在台阶前,有些踌躇。

姜温看到他,出来施了一礼,“这位将军,有何贵事?”

姜奔见是个小童,道:“我乃姜奔,宫中突发恶事,特来问候公主。”

姜温上去通报,姜姬点头:“让他进来吧。”

姜温忍不住道,“公主,我觉得他可能来意不善。”

姜姬笑了一下,“他又能做什么呢?”

姜奔是见到有人涌到摘星楼才来的,照明宫出事后,需要人救火,但很多人都跑了,侍卫们又惜命,不肯自己去,所以就各处抓宫人带回去,逼他们去救火。

但来了之后,见人都在摘星楼里,其他侍卫都不敢动了。公主虽然一直对宫女侍人们很仁慈,可她在金潞宫先是打过蒋盛的脸,又打过冯夫人的脸,所以侍卫们都觉得公主的脾气阴晴不定——万一她发火呢?

姜奔只得自己来,但进来之后,他就改了主意。

“二哥找我何事?”姜姬坐在窗前看着燃烧的照明宫。

姜奔道:“大王令我等救火。”他想看看姜姬会说什么,她一直都更喜欢姜武,听说姜武在宫外建军,钱都是她给的。

“那多危险!”姜姬惊慌道,拉住他说:“二哥别去!就说我害怕,拉着你,不许你走!”

姜奔失笑,心里很高兴。

姜姬招呼姜礼:“给那些侍卫酒和吃的,不让他们走。”

姜礼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听到楼下参差不齐的向楼上公主致谢的声音。

姜奔道:“怎么能不去救火?烧到爹爹怎么办?”

金潞宫和照明宫有一道宫道直接相连。

姜姬转了下眼珠子,仍抱住姜奔,“那把爹爹也喊来!”

姜奔被姜姬抱住,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这时一楼的人也知道要让他们去救火了,个个惧死,都不肯去,不由得呼唤公主。

“公主救我等!”

“公主救命!”

楼下呼喊的人太多,声音太大,姜奔听得刺耳,起身站在楼梯上大喝道:“此乃大王的话!你们是想违抗大王吗!!”

底下的宫女、侍人皆是一寒,跟着就见公主的衣角闪过,拖着那个凶恶的将军回去,还听到公主细声细气的说:“你不要生气嘛!”

楼上,姜姬还在劝姜奔,“真是爹爹叫你去的吗?”

姜奔听到一愣,“是个侍人来传话,怎么?”

姜姬压低声音说,“你没发现最近爹爹和冯家的人吵架了吗?照明宫里的人就是冯家的人。”

姜奔是知道一点的,“可那里住着的也是爹爹的妻子……爹爹不会那么狠心吧?”

“好吧,那你要去的话小心一点。”

姜奔摇头:“那些侍卫都不想去,所以我们才来抓宫人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他们也不想去,又何必逼他们去呢?”能想像这些人是怎么逼人救火的,只怕是拿刀剑赶着冲进火海吧。

“其实让宫人去,倒显得你们畏难……还不如自己去救,更显忠心。”她道。

姜奔犹豫:“但是……”

他也怕死啊。

“那你就带着人,带着水,守在宫道上,如果有火烧过来,就灭掉它。如果有人跑过去,你们也可以替他们淋水扑火,这样既忠心,又不会有事。”

春夜,莲花台,照明宫忽有天火降临,只有冯家一女被侍女护持着逃出,面容有损。

据传,大王令人守住两宫要道拒火,未令人相救——

第131章 旧梦

——阿燕让她快逃。

阿默躲在人群中瑟瑟发抖。天已经亮了,艳阳高照,灰白色的灰烬顺着风飘过来,在晴空之下,照明宫仍在燃烧着,明亮的火焰时不时的随着吹来的春风蹿高一截,炙热的风送来的是冬天在屋里取暖时烧炭的香味。

到了早上,摘星楼的台阶前已经又聚集了更多的人,他们身上大多带着各种伤痕,像一只只夜鸟,在白天时蜷缩在安全的地方慢慢的休息。

公主一直在二楼没有下来,听人说,公主在楼上为他们哭泣。

他们都分到了热水和饼。公主还让他们用加过盐的水清洗有污渍的伤口,那样非常疼,但公主说这样伤口就不会变大了,一个小童说他的家乡就发生过山火,烧死了无数个村子,就是活下来的人,他们的伤口会一天天变大,最后活活疼死。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听了公主的话,用盐水浇在伤口上,把伤口中的脏东西冲掉。

“用干净的布裹伤口,重复使用的布必须清洗煮沸晾干后再用。”姜姬吩咐下去,她倒也不担心这些人不照做,只要他们不想离开这里,就一定会照她的话做的。

问题是……没有药。

她现在做的也只能是防止感染。

“火还在烧吗?”她站在窗前还能看到烧成废墟的照明宫。

“金潞宫里有人说那是天火。”姜良小声说,其他哥哥们都在下面干活,就连姜智的胆子也比他大,姜礼说不能没人陪着公主,他就只好过来了。他本来一直低着头,生怕公主看到他的脸也不喜欢他了,结果公主看到他时,连眼神都没变就移开了,他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有些失落。

他想让公主喜欢他,就努力把消息告诉公主。

“天火……”

“他们说,这是上天在惩罚玉腕夫人,所以这火不能救。”

——圆得到是挺快,只是不知别人信不信。

姜良听到公主轻轻笑了一声。

“拦住他!!”冯营站在廊下喊。

冯甲和冯宾两个人都抱不住冯丙,兄弟三人打得头脑血流。周围的下人早就跑光了,就连冯营的童儿都吓得瑟瑟发抖,跑去喊来了冯瑄。

冯瑄赶来时,恰好听到冯丙对着冯营叫骂:“你这冷血无心的畜生!!连自己的女儿都下得了手!你没有人心!真该让世人都来看看啊!!这就是风光霁月的冯营!冯北靖!!”

冯瑄赶紧刹住脚,往后退到暗处。

冯营,字北靖。但这个字没有人敢提起。

冯甲和冯宾都吓了一跳,冯营的脸阵红阵白。

“羽公子!大王!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就是你的北靖公子!!你的北靖!哈哈哈哈哈!!”冯丙对着天空大声嘶吼。

冯营摇晃了下,冯瑄看到不好,立刻跑过去,但还是没接住摔倒的冯营。冯营一头栽到廊下,耳际鲜血直流。

“阿背!”冯甲立刻跑过去,冯瑄已经把冯营抱进了屋。

冯宾跺脚道:“你提大王干什么!!!”也跑了进去,只是进去前还不忘喊人,“拦住他!”

冯丙正准备跑,被跑来的其他下人抓了个正着。

冯营躺在床上,牙关紧咬,腮上筋肉直跳,两只拳头紧握到关节发白。

“阿背!放松!放轻松!”冯甲不停的按摩他的肩膀、手臂,冯瑄在给冯营揉脚,冯宾进来忙问:“抽筋了吗?”冯瑄点头,他过来一摸,冯营两只腿都绷直绷紧,肌肉僵硬。“唉!”他重重叹了一声,和冯瑄一人一只脚抱着揉。童儿端着热水跑进来,“热水来了!”

这是冯营不能被人提起的一道疮疤。

先王少年自号靖羽,亲近的人称他为羽公子。当时蒋淑、冯营都是先王身边亲信的人。蒋淑陪着先王游历各国,冯营则在国内与各家交好,他本就性情高傲,为了替先王笼络住这些人,不得不养成了一副温吞的脾气。

先王归国后继位,蒋淑官拜司徒,冯营却只是一个内史。内史的职责是随王伴驾,哪怕夜里也不能离开。

先王知道这样委屈了冯营,但他一走七八年,刚回来就继位,跟国中的人不熟,只能靠冯营替他讲解捉刀。

冯营也曾雄心百丈,年少时最大的心愿就是横刀立马,为鲁国开疆拓土!但先王道他是钢铁雄躯,柔媚心肠,就替他起字北靖,说日后等鲁国安泰了,就放他出去一展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