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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1159)

徐青焰悄悄告诉她,以前写徐公的许多文章都会赞他“美”。

“美……”姜姬深刻地点了点头。

至于黄公的继任者,倒是不太好找。直到她得知风迎燕和王姻拜黄公为师。

黄松年还都收下了。

正式祭拜天地神明的那种收徒,基本就跟白哥一样,从此亲爹不是亲爹,师父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风迎燕比较光棍,到现在都没有娶过妻。拜黄公为师后,立刻就娶了黄公的族孙女为妻。眼看着是打算复制白哥的成功路了。

王姻早有妻室,妻妾收了一大堆,还都是凤凰台小世家之女。这也是他名声上的“瑕疵”之一。

实在是看起来太不好看了,过于急色。

但拜入黄公门下后,他没有休妻,没有想再娶黄公家的女孩子。结果反倒是吹了一波美名:不忘旧人。

这是何等的美德啊!

于是,以前的缺点现在变成了优点。

至于最后到底是风迎燕和王姻谁来接黄公的班,姜姬觉得这还需要再看一看。

天启九年,姜姬正式在各式公文中改纪字为鲁字,改称商。她自称朕,往下各地公文一体更改,各地全部改用鲁律。

江北有人名灵鹿,自称段姓人,揭旗而反,从者众。三月后,其人断命于一泉水旁,后此地称鹿泉。

江北,和山。

李秃——这是他在这里的名字。

他坐在那里,静静的擦拭手中的剑。这柄剑还是他幼年在滨河的家里时,由名匠亲手打造。

可惜他现在已经不能再回滨河了。

“不要拦我!”一个高壮的汉子从门口闯进来,“大哥!”

“叫他进来。”李秃说。

大汉大步进来,气得鼻孔外翻喷气。但真站到李秃面前了,对着这个一辈子的大哥,主帅,哪怕落魄了也没有抛弃他们的主将,大汉的气势慢慢的就落下去了,也不敢真的放肆。

最后他站在李秃面前大哭起来,“大哥!你为何要去帮那恶妇!”

李秃放下剑,叹了口气,“天下已经太平了。我不想再横生事端。”

大汉哭道:“大哥难道不想回家吗?”

回家乡?

当然,他做梦都想。

李秃陷入回忆中,半晌才问大汉:“家里现在不好吗?”

大汉低头说:“好!我想回家!大哥,我们把滨河再夺回来吧!”

李秃:“你觉得家里现在好,为什么又要去打它吗?”

大汉说不清这个道理,最后只蹦出来一句:“可现在滨河不是大哥的啊!”

李秃叹气:“……以前滨河在李家手中时,有没有像现在这么好呢。”

只是短短三年,百姓们已经忘了过去的战火了。家家户户一到吃饭的时候,村里就升起一道道炊烟。

小儿在田间地头奔跑,田里劳作的仍是妇人居多,但她们不再面露愁苦,一架架水车,一艘艘水犁,让地里能种下更多的粮食。

耕种所收,官衙不取分毫。

没有人头税,没有田税。百姓们安居乐业。

大汉以前就是贫家男子,他的爷爷、奶奶就是饿死的。他从来没见过能吃得肥头大耳的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是四肢细瘦,只有一颗大脑袋和一个大肚子。

他说不过李秃,最后只能走了。

但半日后,另一个人来了。

李秃叹了口气,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

于是祭出手段来,先谈天,谈地,谈诗歌,谈情怀,然后上酒上菜,灌酒推菜。

这一番收拾之后就到半夜了,李秃都装睡了。

但睡了一小觉起来后,人家还在,坐着品酒赏月,姿势都没变。

李秃放弃了,坐直,命人取水来漱口净面。

搓了两把脸后,人看着清醒多了。

那人也转过头来,直接问:“二郎不躲了?”

二郎。

已经没什么人会叫他二郎了。父母兄弟死绝,妻儿离散,唯有一子,也被人托于旧友养育,从此不必与他这个亲爹相认。

李秃脸上显出神色来,那人本就是故意唤他二郎,趁此机会接着问道:“二郎不打算收复祖地吗?”

“……祖地,也是先皇所赐。”李秃悠悠道。

“二郎可知滨河诸世家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二郎若肯前去,必得众人响应,一切如同探囊取物。”

比起百姓,滨河世家们过的日子就难多了。

现在滨河派来的太守和守将全都只尊新律。新律中有一部叫《田律》。

《田律》中有一条是说凡是本地百姓,家中有一个十岁以上的男人的,可以有十亩地,有两个,则可以有十五亩,三个,二十亩,四个,二十五亩……每增加一人,则可多占五亩地。

这条的意思是:只要不超过《田律》规定的田亩数的,不必交税赋。

而滨河现在百姓根本不可能一家有四五个成年男人,一家能有一个就算不错了。

所以就等于百姓人人都不必交税。虽然女人可以种地,但女人不但不交税,还可以多得一斗豆粮!

但世家呢?

他们家中的田地何止千亩万亩?

固然世家繁衍日久,人口可能有个几百号,但怎么算还是不够的!

税官先到各家问,你家有多少田啊?咱们现在不按人头收税了,按田收。

世家以为上面的人怎么换都不要紧,就想照老规矩老办法,跑到太守府里,给太守送礼,言称愿意供奉太守一族。

太守是一个人跑来上任的,除了带来了五千多号悍兵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带,世家就赶紧送妻送妾送弟子送府邸送下人。

太守从善如流的全收了以后,就说你们要配合我的工作,只要我的工作完成了,上面不找我的麻烦,我肯定也不找你们的麻烦,毕竟跟你们比,我才是外来人,我是很愿意跟你们好好相处的。

世家信以为真,等税官去实地清查田亩后,也没有多加阻拦。

果然,税官一边重新划田亩计数,一边死活不提什么时候交税,都说早呢,早呢,我这边都没查完,交个屁!

世家乐呵呵的,与太守更加交好。

跟着,掌管人户藉册的官吏出来了,说要清查本地百姓人口,小到刚落地的娃娃,老到七八十的老人,不管男女,只要没埋进土里都算数。

世家再三问太守:当真不收人头税?

太守斩钉截铁,拍胸脯下毒誓:真的不收!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

都发毒誓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世家就看小官们天天跑村跑田间地头查人口,果然男女都算,除了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记上了。

不过李家当年征兵太过头了,外面的百姓里实在没多少男丁,全是妇人。

官吏们就理所当然的依《户律》,把妇人记成户主。

世家待要问,太守笑呵呵的解释:“不能没男人就不收税吧?”

世家也笑了:“有理,有理!”

太守笑:“记女的也就是落个名,算是一户,好收税。”

世家也笑:“应该,应该!”

百姓们清查完毕,太守开始问各家男丁都有几个啊?都多大了?都读的什么书啊?

仿佛亲友闲谈。

也很像是打算提拔世家子弟啊!!

世家大喜!迅速将各家男丁报上!

太守大喜!

于是悍兵入城,围住各家大门:要税。

世家大惊,飞奔去找太守。

太守也大惊:“你们怎么可以欠这么多税?!”

世家更惊:“我等何时欠税?此税又从而来?你怎么可以说话不讲理呢!!”

太守一脸恍然大悟:“此地偏僻,尔等想是不曾读过《田律》,来来来,某讲给尔等听一听。”

于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道来。

世家:“……”

太守拍着旁边一担崭新的《田律》:“唉,也实在是欠得太多了。某也不能过于宽纵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