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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1105)

成功上岸的人四散而逃,各小城城小无力,断然不敢放流民入城,又不能拒民于外,只能紧闭城门,四处求援。

一时之间,求援信纷纷而落,哪个大姓每日不接个几十上百封的?

凤凰台也得了消息,黄松年和毛昭也立刻进宫求见姜姬。

姜姬:“不能容许流民四散。将其收拢,选址建村,容其在本地安家落户。”

黄松年皱眉:“公主,这些人太多了,只怕有万万之数,哪里也放不下这么多人。”

毛昭也认为全留下不现实。

姜姬可不想把这好不容易送上门的人力再赶回去,拒绝听黄松年和毛昭的忠言直谏,咬定来多少,收多少。

选何地建村?

自然是就近。

先收拢约束,不让他们再瞎跑乱窜。然后选适宜居住的地方建村落,命他们即刻开垦田地,修房建屋。

“等过了一冬,不知能成活几个村子。”她道。

黄松年才发现公主竟然真打算全都收下!

他当即道:“公主,只怕无粮可活!”

没有吃的过了冬天都会饿死!冬天饿死人,春天发疫病,死得人更多!

最好的办法就是守住渡口,不许再放船停靠!逼他们调头回去。

“先让他们种。现在距离天真的冷下来还有两三个月,种什么吃什么!种菜吃菜,种草吃草。旁边就是晋江,教他们挖塘养鱼,不至于全都饿死。”她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 ,她屈指一算,怎么也能活下来三成。如果运气好,能活五成人。

黄松年还是想说服她改主意:“公主不闻易子而食吗?到了没有食物裹腹的时候,流民中就会发生这样的惨事了!”

姜姬反问他:“那不许他们停船,逼他们回江北去,就不会发生易子而食了吗?”

黄松年哑然。

“只不过一时看不到而已。”她道。横竖江北她也要,眼前这些百姓不过是早一步来到她面前而已,那她怎么会把他们推回去呢?

黄松年和毛昭跟姜姬辩了好几天,两边各执一辞,谁都说服不了谁。

结果一日黄昏,黄松年坐车回家途中突然明白过来!

他把毛昭叫上来,问他:“你我在这里与公主打口舌官司,那边的流民只怕早就建村了吧!”

毛昭做恍然大悟状。

黄松年气得要死,随手拿一卷书打他:“你早想到了!”

毛昭乖乖认打,道:“黄公,那边离凤凰台也有一个月的路程,消息送来时,已经晚了。别说流民建村了,只怕渡口都多了几个。”

黄松年一怔,旋即想起公主的大计。

毛昭:“公主若要打江北,从江上过去是最快的。眼下是为流民建渡口,日后乘船过去的,不知是谁了。”

黄松年接连受挫,人都看起来没精神了。

毛昭劝慰道:“公主肯陪黄公戏耍几日,足见仁慈。”

黄松年抬起眼,狠狠的指着他说:“那你就看着某出丑!”

毛昭尴尬道:“我以为……你是故意的……”他不是也跟着做了几日戏吗?开始以为黄公也在做戏,不料黄公竟然是真心劝谏公主的,估计公主也是看出来了,怕打击黄公再有个好歹,索性陪他唱下去了。

第756章 不义之士

漫长的路, 一眼望不到边。

阿饼站直身, 扒开比他还高的野草, 拉着弟弟和妹妹走过去,前方陡然开阔起来, 三五农人弯着腰在地里干活。

阿饼背着一个筐, 弟弟和妹妹一路走来,在地上采的野花野菜都扔进筐里,现在也有大半筐了。

爹爹和爷爷正在干活,见到他们过来,指着自家的田说:“把草拔一拔。”

阿饼就把筐放下, 跟弟弟和妹妹一起蹲下来拔野草。

弟弟和妹妹头上一模一样扎着红绳辫子, 外人都以为他家是两个“女孩”。

女孩子每月可以多得一斗豆, 这可是好东西!能吃又能种。要不是他年纪大了, 扮不像女孩子, 他也愿意扎上耳洞扮女孩, 只要能每个月多分一斗豆子。

黄昏降临时,田里的人才回去。

爸爸和爷爷连腰都直不起来,佝偻着一步步往回走。

弟弟和妹妹倒是还能跑能跳的。阿饼背着筐, 里面的野菜野花就是今天他们家里的晚饭了。

虽然少了点, 但过不了多久, 就不会再挨饿了。

他们现在已经种下了菜,再过不久就能收了!到时就能吃了!

他回头看着田, 忍不住跟爹爹说:“爹, 今晚让我睡在田里吧!我怕有人来偷菜!”

之前就有人趁夜来偷还没长生的麦苗, 好几块田都被毁了,气得人想杀人!

以前大家刚来的时候肚子饿得厉害了,就有人把官府发下来的种子给吃了,被发现后都被抓起干苦役了。

不过那祸害的是自己家,这种偷菜偷苗的害的却是别人!

阿饼怕自己家快要长成的菜叫人给害了。

爹爹一听也有些担心,“要不,我就在田里睡吧?”

爷爷摇头,“不行。咱们还是要回去,阿饼,你也听话,你听说了现在有人偷孩子和妇人吧?你和你爹不在家,你娘和你妹妹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因为女人和女孩可以换粮,所以流民中的女人突然就变得贵重起来。有人就会偷女人和小女孩,就是为了赚着一斗豆子。

他们如果发现偷走的小女孩是小男孩就把人杀了。而被他们偷走的妇人和小女孩不是被剪掉舌头,就是被划破脸,叫家人认不出来,也防着她们逃跑。

阿饼记得隔壁那个村就有妇人被发现是破了相的,官差把这家的男人抓去治罪,也割了他的舌头,还罚他削鼻切耳之刑。听说受了刑以后就被抓去当耕牛了。现在耕地的牛不够,需要有人在前面充牛拉车,平常人耕自家的地还有个休息的时候,这种受刑的人耕别人家的地,没有好处,也不能休息,什么时候累死了,什么时候他的刑也就服完了。

阿饼听到后听爹爹和爷爷说,遇上这样的事,与其让那恶人多活些日子去干活,还不如一刀砍了痛快!

阿饼:“这都是公主仁慈。没有公主,我们现在也不能留下了。”

爹爹摸了摸他的头,“你说的对。今日学的鲁字都记下了吗?”

阿饼兴冲冲的点头。他和弟弟妹妹们每天上午都会去官衙门口上课,学鲁字和数学,学的好的人下午还可以帮官衙的衙差干活,日后有更好的前程!

他就盼着自己以后也能帮官衙的人干活,抄写东西,日后去大城做事。

回了村后,爹爹和爷爷分别走进了两个院子。

现在家里都是女户,户主是娘和奶奶。因为女子立户可以减役,所以村里的人大多都让家中女子当户主,除非是家里没有女人的才由男子立户。

男子当户主的话,轮到服役时就按人头算,家中只留一个男丁即可;女子当户主,却可以留下一夫一子,这就等于多留一个人!

这样一来,人人都改成了女户。

娘改了爹的姓,爹爹还有他和弟弟妹妹们就不必改姓了。不过在外面说,就是他们家人全都从了娘的姓。

爷爷那边也是这样,奶奶又有了身孕,孕妇又可多领一斗豆粮。

等吃过晚饭,阿饼带着弟弟和妹妹到爷爷这边来睡觉,好让爹和娘生小妹妹。

等娘有了小妹妹,家里又可以每个月多领一斗豆子了。

清晨,咣咣咣的锣响渐渐行近村庄。

甲组二十一村的人纷纷从睡梦中醒来。有勤快的已经去田里了,留下的都是妇人与准备去官衙学字的孩子们。

听到锣响,妇人与小孩子都到村口观看,只见一行人,前面一个敲锣的,后面三五执着长杆的衙差驱赶着一队人走过来。

这一队是罪人,大多面上带伤,有的被削了鼻子,有的被切了耳朵。手足都没事,因为要用他们干活。

敲锣的人站定在前,敲一声锣,指着罪人中的一个人说这人身犯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