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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1062)

中年汉子:“不好也不坏吧。走这一路就没见过一个带把的,全是娘们。”

季张笑道:“公主在城中发愁女人太少,情愿自己出粮养女人,这里是女人太多。”

汉子:“明明是男人太少。这里的男人,只怕都被李家抽走了。”

季张:“李客和他儿子死了,李家剩下的人估计也是惊弓之鸟,这才把这一片的男丁都抽走了。”说罢叹了口气。

他是毛氏子弟,十五岁时拜在毛昭门下,与毛家子弟一同受毛家教导。

他当时已经读了十年的书,离家拜进毛家,是为了替自己找一个进身之阶。

直白点说,他希望毛家能推举他出仕。

结果十五年过去,他三十岁了,到现在还没摸到边呢。

不过他也不算不努力,至少先生就十分喜欢。

毛昭——也就是他的老师,一向更喜欢务实的人才。他要求季张熟悉文章,要精,要透,但不要求他一定要在文章上有什么作为,换句话说就是要写出此时此刻需要的文章,却不必写出惊世美文。

有一段时间,先生一直让他以女子的口吻写情书,写得他生不如死,甚至还勾搭了几个情人,想从情人写给他的情书中找一些灵感。

后来不必写了才轻松了。

先生虽然不太满意,认为他的文章还不过关,但他却暗呼大幸。

至今他都不知道先生把他写的情书拿去干什么用了。

这一次的事,先生却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了。

“阿季,此行……可能会非常危险。”毛昭说,“你想好要不要答应我。”

季张:“先生知道,我家中并不算大富之家。”

季家出身小城,不是很有钱。他记忆中母亲眼睛都花了的时候还要每天纺线织布,母亲曾说到她闭眼的那一天,只要还能动,手就不会停。

家里的大大小小,没有一个闲人。

季张从小就显出了聪明劲,一岁时就被父亲教着读书、背书,三岁时已能出口成章,一篇数百字的长文,他能一口气背下来。

家里于是起意一定要将他送到名师座下!

季张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回过家了。他五岁就拜在当地的一户名师座下,可替他开蒙的先生却不肯收他为徒。

那先生对季家、对他说:“我年纪老迈,只怕不能看到阿季成才,也不能替阿季寻一个好前程。阿季这个师徒名分不能浪费,日后待寻得名师,或投入著姓大族中,阿季再拜师才对!”季张追随蒙师十年,在蒙师离世家,蒙师替他决定了让他到凤凰台来,徐、毛两家,可任择其一拜之。

季张到了凤凰台后,发现世家多如牛毛。他身为小城士子,其实在这里没有一点倚仗。他被家乡人、被亲人、被蒙师称赞的聪明才智在这里也一点都不出奇。

他先去徐家,结果徐家并没有收下他。他参加徐家文会多次,曾见过徐公最后收下的弟子白公子,看起来虽然形容懒散,但文辞锋锐,见事敏快,为人又带有一股天真之态,相当受人喜爱。

而且,容貌不俗。

季张看那白公子吹弹可破,不比娇娘差的脸蛋就知道自己差之远矣。

他听闻黄公名声宽和,上门之后才发觉黄家规矩森严,他这样的小城无名之人是很难出头的。

最后他才照蒙师说的去了毛家。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所以哪怕毛家对他没什么兴趣,他还是厚着脸皮在毛家赖下了。

时间长了,他才被先生看在眼里,收了下来。

他在先生屋里十五年,婚也成了,孩子也生了,却没有做过一件事。

先生屋里的书任他读,兴起时也让他做文章来看,他以前的雄心壮志在这一日日的消磨中都不见了。

他不再自以为是,不再认为可以在而立之时就衣锦还乡,替家族扬名,替蒙师的身后之名再添一份光彩。

他只知道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弱小的人,他能做的很少,只能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去干。

但他仍然不死心!

他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季张记得自己当时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袋冲去。

他说:“先生,我不惧!”

所以,他就到这里来了。

在来之前,他已经读过所有关于李家的书,不管是李家人自己写的,还是外人记载的有关滨河的内容。

他来了以后,一路走,一路打听李家。

李家经营滨河还是相当用心的。

百姓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李家还算是怜惜民力,知道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李家也没有对滨河世族太过分,没有赶尽杀绝。

让季张看,李家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那条家规了。

“……不留旁系,只余嫡脉。”季张摇摇头,“不是说不好,但像现在这样,李客一倒,李家另外两个弟弟连主都不能做,底下人吵成一锅粥,这什么事不都耽误了吗?”

一家有一家的活法,季张不会武断的认定李家的家规不好。

不好,李家也不可能传到现在了。

但这条家规的确替家族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李客死后,长子不知所踪,次子当日意外身死,两个弟弟都在外面,还带着李家所有的兵马。

结果等排行第二的李非回来,就发现家里已经快不姓李了。

李客之妻已经上吊自尽。李客等三人的母亲,李家老太太虽然没人敢把她逼死,也是受了不少的罪。

李家原本赶出去的旁系借口已经改姓,并没有伸出援手。

李非大怒。等到替李客、李客之妻、李客次子三人下葬过后,李非就被逼要交出手中的兵权。

李客的余部无可奈何,他们不能明着支持李非,因为他们按照家规,主人应该是李客失踪在外的长子。

李非失去李客一系的支持,不免束手束脚。他拖着不肯交出手中兵权,不肯改姓,显得更加立身不正,难以服众。

他只能送信给外面的李家三弟,李汉。

李汉接到信后,得知家中出事,二话不说就带着李家整部撤了!

他前脚刚撤,后脚包家与伍家就发生了内杠。营地被云贼所袭,包家与伍家互相指责对方身边有奸细。

李汉停在半途,一边送信回滨河,一边探听义军那边的消息。

可两边的消息都不太好。滨河里,李家腹背受敌,李非的名声越来越糟,快传成是他暗害李客与其子了。

李非被逼的几乎要自尽以示清白。

义军那里可能真的是有奸细,云贼几番袭扰都打胜了,包、伍两家心不合,反被云贼打得落花流水,失城失地失人。

义军仿佛就要土崩瓦解了。

义军若败,李家也会败。联盟如果破了,再想联合起来就更难了。

李汉思前想后,只好决定不回家乡,返回义军,稳定局势。

李非现在是独木难支。

季张笑道:“这不是正等着我来救他吗?”

中年汉子是他在蒙师那里收下的从人,对他知之甚详,闻言道:“对,你救了,他死得会更甘心点的。”

第727章 裙下之臣

季张到李家的时候, 李家刚刚送走一个恶客。

这个恶客也不是别人, 正是李客之妻的娘家亲爹和亲大哥。

但李家下人奉命,直接拿大棍子把这两个亲家给打了出去。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被推倒在地,滚了一身的土,护在他身前的汉子额头冒血, 看着是可怜极了。

李家大门前这条街上平时没什么人,现在却有同辆马车停靠,也有人结伴在门前徘徊,犹豫不决。

见到这一幕, 实在是不太好看。

季张的从人就去把那老人扶起,那汉子对着李家大门破口大骂:“李二!你别装傻!姑爷和我家姑奶奶死得不明不白!我那两个外甥一个不知所踪, 一个在自己家里摔死了!他都八岁了!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你现在不给我们家一个交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