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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狐狸(47)

是了,假若卞玉蘅是真的爱他,那他一旦逝去,卞玉蘅说不定也不会独活,然而他本来可以在世间活上数千年的。

“那我……不该找他吗?”宴宁呆怔地问道。

“找啊,为何不找?”宇文猛反问,继而缓缓道,“只是你应该知道这些。”

宴宁闻言,僵硬地坐在椅上沉默不语。

宇文猛又问他:“你和卞玉蘅,是在何处相遇的?”

宴宁答道:“翩跹台。”

翩跹台,就是那顺着安河一路往下,行至海口附近的一座小岛,漠尘先前口中所说的看热闹之地。

宇文猛告诉宴宁:“那我们就去那看看吧。”

宴宁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漠尘坐在原位上,同样是愣愣地望着宇文猛。

宇文猛看向他,眉梢高挑伸指戳了下小狐狸的脑门,开口道:“怎么了?”

漠尘唇瓣颤了颤,说话时声音有些低落:“将军……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成仙了。”

散仙寿数终有尽头,如果他不能成仙,那么他最后还是会死,而宇文猛却是要在无尽的年岁里继续活着。所以宇文猛才这样希望着他能成仙。

然而漠尘话语刚落,宇文猛抬手轻轻抚上漠尘的头顶,轻声和他说:“不只是这样的。”

漠尘仰起头,不解地望着宇文猛。

宇文猛双手按在他的肩上,微微俯身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即使你不能成仙,寿数尽后死去,我也能找到你的转世,我们还会继续在一起的。”

漠尘闻言,立刻高兴地笑起,继而又有些羞赧地说:“可是那样你会很辛苦呀,而且我会忘了你的。”

宇文猛勾勾唇,望着漠尘的目光幽邃深长,里头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但最后他只是说:“所以你要好好努力。”

“我会的。”漠尘点头如捣蒜。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宴宁派人来请宇文猛和漠尘,说是已经备好了船,就等着去翩跹台了。

宇文猛为漠尘仔细理了理衣衫,确认没哪里不妥之后就牵着他的手去见了宴宁,宴宁一看他们两人亲昵的模样就蹙眉,上船之后更是一个人躲去了甲板,眼睛一直盯着河面,希望能从河里看见他想见的人。

漠尘还注意到,宴宁又穿了那身赭红的衣裳,只不过是穿在内里的,他外头还套了件黑色的长衫,如此一来,里面的红衣倒也不算特别显眼了。

可是漠尘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宴宁就非要穿这件赭红的衣衫,在炎炎烈日里也不肯换掉。

因着这次是赶路不是游玩,所以木船行驶的速度很快,没等多久就到了翩跹台,这里其实和妖精客栈也差不多,都是傍水而建的,给富人子弟们享乐的地方。但和妖精客栈不同的是,这里的确是有很多男子喜欢的美艳“妖精”,她们衣衫暴露,对着过往的男子暗送秋波,有些甚至直接被人揽着细软的腰肢就去了可供淫乐的地方。

宴宁下船后站在翩跹台的门口,仰头颇为怀念地给宇文猛和漠尘介绍道:“我和玉蘅便是在这里相遇的。”

但是宇文猛此刻却没空听宴宁说些什么,他可是记得漠尘提过这里的,说这里“可以看热闹,非常好玩”。宇文猛本以为画舫睡在美人腿上吃葡萄,已经是漠尘干过最出格的事了,却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一个惊喜。

而漠尘下一刻也有些怀念地说:“这里居然新盖了几栋小楼呀,我前几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宇文猛笑了两声,声音轻飘飘地:“前几次?”

“是呀,最近一次的时候也是没——”漠尘兴致勃勃地说着,说到一半就发现宇文猛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立马噤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漠尘发现宇文将军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些阴恻恻的意味,扫来一眼就让他遍体生寒。

宴宁没注意他们俩人的情况,闻言还为漠尘解释道:“啊,那几栋楼是我出钱盖的。”

宴宁小王爷风流好美,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然而皇室可以容忍一个浪荡不羁的王爷,却不能忍受一个有着龙阳之好的皇室子弟。

第37章

宴宁王爷和当今皇帝并非一母同胞, 他生母不过是先皇身边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足足小了皇帝十五岁, 他出生时, 恰逢几个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最激烈的时刻,宴宁生母淑妃为求宴宁平安,一直让他做个愚钝呆傻的小皇子,所以在储君争斗结束后,几个夺嫡失败的皇子纷纷被贬被流放的情况下, 宴宁还能顺利地被封为王爷。

但这并不代表宴宁就可安然无恙, 他的一切行踪仍然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就连府邸里的大管家韦亦彬, 也是太后和皇帝那边的人, 所以韦亦彬才敢如此自负。

故而宴宁不管真实性情如何,他也只能做个跅弢不羁的闲散王爷,整日游手好闲,泡在这些风月之地里玩耍。

玩的久了,宴宁甚至都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还豪掷千金在翩跹台上修筑了几栋小楼, 专供他在此地昏无天日地玩乐。

宴宁本以为,他的一生就该这样过完。

直到他遇到了卞玉蘅。

说来也是讽刺, 皇帝对自己这个异母弟弟向来不管不问, 之前宴宁不肯娶妻他也是放任自由, 等到下人将王爷宠幸男伶的事捅到他面前之后, 他又觉得这件事有损皇家颜面, 非逼着宴宁成婚。

思及此处,宴宁眸光黯黯,开口说:“我待玉蘅是真心的,和他在一起后,我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宇文猛勾了下唇角,意有所指道:“宴宁王爷的一片痴心,真是感人。”

站在宇文猛身旁的漠尘也想附和着来一句:“我和将军在一起后,也没再来过这种地方。”可他偷偷觑了眼宇文猛的脸色,又觉着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然而漠尘却不知道,他的沉默,更叫宇文猛觉着自己头顶发绿,也越发妒火中烧。

于是宇文猛又问宴宁:“宴宁王爷和那卞玉蘅,是因何结缘的?”

宴宁马上回答道:“是‘淮歌会’上相识的。”

翩跹台是诸多风流子弟享乐的地方,所以这儿也经常有舞班戏班来此演出,要是有那位舞姬或是伶人得了贵人的赏识,那也差不多是一步登天了,淮歌会便是这翩跹台每年一度的争艳会。淮歌会那七日里,会有无数舞姬伶人上台演唱,宴宁作为翩跹台的常客,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盛宴。

而不久前的那一次淮歌会,卞玉蘅就在其中。

宴宁这一生从未出过长安洲,就连京都也未曾出过,他身份特殊,皇帝不会允许他随意离京。

所以他听过丝竹管弦奏出的宛转悠韵,也听过江淮歌姬所唱的靡靡之音,但是却极少听过卞玉蘅所唱的刀马旦。那一日的淮歌夜会,他就坐在八珍楼的最高处,看着底下的卞玉蘅穿着一身赭红戏服,迈着稳当的步子,抖舞着花枪与在台上唱了一出《樊江关》。

夜色下鼓乐齐鸣,锣鼓喧天,仿佛沙场上的千军万马尽在刹那间涌至这小小的翩跹台。

淮歌会上唱戏曲的伶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婉转的曲,而唱那威武稳重刀马旦的,却只有卞玉蘅一人。

所以昨夜宴宁听见戏曲声追赶出来时,听清词后便一口咬定那曲不是卞玉蘅唱的,因为卞玉蘅不会唱那些哀婉的戏词。

宇文猛听完宴宁的口述,挑眉道:“你这就这样笃定?”

“我不会听错的。”宴宁沉声道。

“那就继续去王爷你那八珍楼上听会戏吧。”宇文猛淡声道,“止不准听着听着,那卞玉蘅就出来了。”

宴宁皱眉:“可是玉蘅他不会在白日出现的。”

宇文猛和他说:“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宴宁也是走投无路没有别的选择了,便依宇文猛所言,带着所有人去了他出资所建的八珍楼,翩跹台上许多舞姬见几月没见的宴宁又来了这翩跹台,纷纷带着笑凑上去想和他说说话,毕竟宴宁王爷上一次淮歌会带走的那男伶失踪一事可闹的不小,眼下王爷身边没人,那她们的机会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