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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恃无恐(80)

作者: 七里马 阅读记录

“可是二少爷,我们这边已经拒绝过汪鹭。现在回头再去找他……”

“借口倒是好找。但是为了取得汪鹭的信任,我要把厉家地下产业的信息透露给他,这样对厉家太不利了。王贺那边谈得怎么样?”

“赵司令还在犹豫。”

“一方面汪鹭最近跟他走的很频繁,日本人似乎想要收买赵司令。一方面远在南京的赵司令的丈人,跟张督军一直都是宿敌。”

厉胜白道:“鑫城虽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张督军想要拿下这里想必也是这个考量,如果张督军拥有了鑫城这个交通枢纽,前后夹击,对日本人是个大震慑。所以这次王贺来才这么大张旗鼓。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就越给日本人机会。日本人一旦反应迅速派兵进攻华城,张督军大部分兵力都在前线来不及支援,华城只剩王贺,华城要是没防住,鑫城一定会沦陷,一倒一大片,整个后方就全散了。”

刘管家静默不语。

厉胜白也沉静半晌,“你明天替我约一下周白齐吧。是时候跟他谈一下了。”

“是。我马上去联系。”

“刘管家。”厉胜白突然叫住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瓜子,又说:“后天明城接回来后,你就从这些事里脱身吧。我找别人接替你。”

“二少爷?”刘管家惊讶地抬起头来。

“你跟寻寻的事,我已经跟大哥说过了。等明城回来后,再挑个日子给你们成亲。”厉胜白的眼神瞥向远处的厉家院落。这样安静祥和的景象,是他最想保护的,然而风雨欲来,厉家一朝覆灭,也只是一瞬的事。

他垂下眸,刘管家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捏紧拳头:“二少爷。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我不能跟寻寻小姐成亲。”

“可以进来吗?”

邹眠正在床上发呆,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反应出那声音是谁的。

“进来吧。”

厉胜白进来后转身关上门,“不舒服?”

邹眠没答。窗帘只遮了一半的阳光,屋内有些暗。隔一会儿,她才说:“你怎么来了?”

“不希望我来找你吗?”他坐在床边,手背贴在她额头上:“没发烧。刘管家说你前天来找过我。”

“嗯,问了一下明城的事。明城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只是些流寇罢了,给了钱应该就能回来。”

邹眠轻轻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抱歉,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帮上你什么。”

“这本应是我解决的问题。”

他看向她,头发放下来的时候又黑又长,脸小而苍白,巴掌似的。一种温柔的感觉由内而生,他伸手把她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放到身后,缓缓道:“邹眠。”

“嗯。”

“你对王贺真的没感情了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他的手离开,“以前有了问题,我习惯自己解答。但是现在,我突然希望有人能给我些肯定。”

邹眠垂下头没有发现他灼灼的目光。她想起了前几天王贺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余波还在她的心潮里的水底下缓缓回震,以至于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厉胜白也并没有对她的回应抱多大期待,原本开头想提别的,听她接着说:“我对他已经没感情了,他对我或许有些吧。”

……只是有些吗?

厉胜白蓦然想。

“对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小姨,我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她应该在柯应那。”

“噢。”

两人一瞬间似乎无话可说。

“邹眠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

“能不能把寻寻引见给王贺。”

邹眠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

厉胜白笑:“不要惊讶,寻寻本身对王贺就很有兴趣,而且她也二十了,有自己的想法。”

“真的是寻寻想见他,而不是你们想让她接触王贺吗?”邹眠有些怀疑。

“你可以去问问寻寻。”

“为什么?”邹眠不理解,厉胜白给她的感觉是把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她也最喜欢他这一点,“你认为王贺是寻寻的好归宿?”

“不认为。”他直白地说。

“那……”

“但是她若喜欢,我也只能支持她了。况且我是她的后盾,不是封住她的墙。不过因为王贺来到鑫城受重点保护,一般人很难见到他。而身为我的未婚妻,王贺好兄弟周白齐的妹妹,你应该是最合适的引荐人。”

邹眠沉默不语。

“你不愿意吗?”

“你是套我话吗?”邹眠抬起头:“先问我对王贺有没有感情,如果我说没有感情,你就能顺理成章地让我去撮合他们。”

“是你亲口说的,你对他没感情,你害怕么?”

“我只是讨厌别人骗我。”

厉胜白捏住她的手腕,强迫让她看着他,“我也讨厌别人骗我。”

他们俩对视着,稍后,他突然松开转身离去。

邹眠愣了愣,他这是生气了么?

厉胜白坐在车后座上。

“先生,要走吗?”

“等等。”

他缓缓深呼吸,平复心情,他极少发火,也不预备发火。只是没怎么的,突然就气上来了。

就在来找邹眠之前,他刚见完周白齐。谈的当然是合作,闲谈间他询问起了邹眠在华城的情况。

对于王贺和邹眠的关系,他始终有些摸不明白……以邹眠的身份,如果她不想嫁给王贺没人会强迫她,更别说还只是区区的四姨太,但如果她想嫁给王贺,之后为什么又要逃跑呢?

周白齐倒是也没藏着掖着,“生生不明白。但是你若真的了解王贺,就会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生生的,因为对王贺来说,生生就是他活着的理由。”

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而活这事,他始终觉得是一种压抑,一般只发生在带着独子的寡妇身上,可邹眠真的不明白吗?

这在她心里仅仅只是“有些”?连他都不相信了,她怎么还能相信?她究竟是在骗谁呢?!

和厉胜白结束对话的周白齐坐在屋里想一些事情,他转过脸,正好秋莺拎着一桶水从窗口走过。他又垂下眼,老管家来报:“先生,梅小姐让您晚上早点过去吃饭呢。”

“知道了。这就去。”

老管家躬身退下。

周白齐起身,刚出门口又瞥见她蹲在别墅的墙角下,捯饬着什么,露出暗红色的衣角。

“你在干什么?”

秋莺被吓了一大跳,忙起身退后几步。

周白齐看了一眼,“你在种草?”

“……花。”秋莺低声说,手上的泥没办法掩藏,只能放在身后。

“我让你来就是做这些事的么?看来你很有闲情逸致。”

秋莺头垂得更深,这只是她的一点点喜好……她喜欢看花,看所有鲜艳明亮的东西。

“先生,车来了。”老管家温声提醒。

“把它挖走。”他命令。

“嗯。”秋莺用几乎没人听见的声音回答。

车转了个圈儿,从别墅的院子里开出的时候,透过车窗周白齐看到她蹲在地上,小心地一粒一粒把刚埋下的花籽掏出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的秋莺。

瘦瘦小小的女孩,浑身灰扑扑的,连眼睛都没什么神采,张嫂让她照顾他,她也只会傻傻地跟着他,连人都不会叫。他对这种下人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

直到有一天,他从树上摔下来,磕破了膝盖。

他本身性子野,这种小伤口从没在乎过。她站在旁边默默地不吭声,直到晚上他看书打瞌睡,半梦半醒间,发现她蹲在桌子下面,小心地给他一点一点用布给他擦干净伤口,还傻傻地舔了舔自己手指头给他“消毒”,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只是她的神情认真又温柔,怕他发现,又轻轻地想要给他吹干。

那热气就在一瞬间吹到了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