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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92)【CP完结+番外】

作者: 戴林间 阅读记录

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孟潜声在边上看他的手提电脑。客厅里的暖气似乎有些太热了,背上热烘烘地开始冒虚汗,我换了一个台,正在放综艺节目,又乱又吵。刚把音量调小,我突然感觉不对,紧跟着胃里一阵猛烈的痉挛,我跳下沙发直奔卫生间,孟潜声立即跟上来,一边叫我,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身体肌肉自己在发抖,还是我因为恐惧而震颤不止,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后,我推开背后的孟潜声冲进卧室,想要拿药。这过程里我力气充沛,也许是求生本能,但在我瞄到书桌笔筒里插着的美工刀时,全都轰然倒塌。

有那么一会儿,我眼前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耳朵里全是古怪的声音,像站在一间机器隆隆作响的工厂车间里,等再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被孟潜声拽得死死的,美工刀掉在床头柜的边缘。黄塑料壳的小刀像是摄魂的怪物,我眼里只有那一抹颜色,明亮得仿佛是救赎的圣光。孟潜声把我按倒在床上,我忽然开始头疼,床上的一万根钉子都扎进颅脑,眼泪满脸都是,整个人都被孟潜声箍得死紧,像头待宰的牲畜,我痛哭流涕地喊他,求他杀了我,抓着他衣领的手不停地痉挛颤抖,汗水和泪水把他的衬衣前襟全打湿了,洇出深色的水渍。他死活不松劲,一直在我耳边说话,让我安静下来,问我吃药没有。

大概说了五六遍,我才回答说没有,他脸色都变了,哄我说给我拿药。我奋力挣扎起来,说不吃药,要去抢那把美术刀,他试图按住我,混乱中我一条手臂挣脱束缚,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我们同时愣住了,屋子里顿时陷入死寂。

尽管没用上力,但那仍是一个耳光,而且非常响。

我根本没想打他。

孟潜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翻身起来,收走床头柜上的刀,找到药,去厨房倒了热水,亲手喂我。直到药咽下肚,我才从那一巴掌里捡回神志,哭着抱住他连声道歉。

他揽着我,一直不出声,直到听见我呼吸平稳下来了,轻轻推开我,说:“你睡吧。”

说完关了床头灯,出去时将剪刀、美工刀和其余的药一齐收走了。

大概躺到深夜,我才聚起零星睡意。虚掩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我对着影子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孟潜声”。喉咙在先前折腾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但他还是听见了,走到床边坐下。

“还没睡?”

我一坐起来就头晕目眩,他把我抱进怀里,我闻到浓烈的烟味。他问:“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

我蹭了蹭他的脖子:“对不起。”

他摩挲着我的脊背:“你又不是故意的。”

“疼不疼?”

“不疼。”

我觉得自己像是又要掉眼泪,赶紧闭上眼,头往下缩,最后埋在他胸口。等那一阵鼻酸的冲动过去,我说:“孟潜声,我不想在这儿了。我想回家。”

第二个礼拜,我病情稳定下来,孟潜声又带我去复查了一次,开好药,和我一起坐飞机回家,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

我们同时停下,沉默相对了三四分钟,我从他手里接过箱子:“就到这儿吧。”

他看了我家大门一眼,似乎不太放心:“你真的不提前跟他们说一声?”

我笑道:“我自己爸妈,我应付得来的。”

他看了我一阵,才说:“别瞒着他们。记得准时吃药,定期复诊,病历和诊断书复查的时候带上。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我都知道。”

他点点头,还是不走,一言不发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我不禁想抱他一下,最后还是扶着箱子站住了,说:“谢谢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走到拐角时,我差点忍不住脱口叫他,什么又酸又呛的液体在喉头噎了一噎,再想开口时,人已不见了。

按响门铃不一会儿,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我妈开门时,手上还拿着个削到一半的橙子和水果刀,一见我,刀尖立刻对准我胸口:“谁请你回来的?这儿不欢迎你,马上给我滚!”

我端详了她一会儿,说:“妈,你好像瘦了。”

“不关你的事,少跟我来这套!快滚!”

我直截了当道:“我跟孟潜声分开了。”

她顿时收声,仿佛被鸡蛋噎住了,我提着大箱子绕过她走进家门。她回过味,关上门跟在我身后,仍不罢休:“我当时怎么说的?搞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你看是不是?孟潜声那么精的人,能让你占到便宜?我看你就是在外面吃了大亏,现在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我说:“我分都分开了,你就不能不说了吗?”

“我为什么不说?还不是你不听劝,现在你还可以走回头路,不让你长记性,万一以后出更大的事儿怎么办?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你出了事情,你让我们怎么办?现在你吃了亏还能回家,再过几十年,我跟你爸死了,我看你回哪儿!”

我不答腔,把东西搬进自己卧室。大床上盖着防尘罩,地板和家具都很干净,桌上的摆件都收到了玻璃柜里,书在架子上码得整整齐齐,连窗台上都没有灰尘。

我这才觉出累,一屁股倒在沙发上。我妈跟上楼,倚在门口,嘴里的橙子嚼得咂咂有声:“你倒是个少爷命,会享受得很,想回来就回来,脾气上来说走就走。跟着外人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家也不要了,我看你真是脑子被门挤了!别以为回来就好了,你这鬼德行不改,看你爸回来不收拾你。”

“妈你别说了,我累得很。”我拉开床上的防尘罩,衣服还没换,就往上一躺。

“床单都没换就睡,也不知道在外面过成什么样子!”她拉开衣柜,取出叠得四四方方的三件套,扔在我身上,“滚起来换,我才不会帮你。”

换好新的床单枕套,我反锁上门,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晚上下楼吃饭,我爸坐在饭厅,眼风一扫,当先冷笑了一声。我喊了声“爸”,他并不搭理,径自吃饭。

夜里我很早就上了床,坐在被窝里看书,快到十点钟的时候,孟潜声来了电话,问我吃药没有,又问我父母有没有为难,我照实说了,他温声应道:“那就好。”

我“嗯”了一声,两头同时沉默下来。

等了又等,谁都没有先开口再见,疑心电话早已断了,拿来一看,通话时间分明还懒洋洋地印在屏幕上。

“孟潜声。”我叫了他一声。

“我在这儿。”他立刻答应,“怎么了?”

我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耳朵紧紧贴在听筒上,反复吸了好几口气,最后说:“没什么,挂了吧。”

他没有挂,默然良久,叹息似的说:“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我说,“挂了吧,我想睡了。晚安。”

“晚安。”他说。

我原本就没打算瞒着我爸妈,药扔在书桌上,病例和诊断单之类的纸件收在一个文件袋里,每天在家看看书,在楼下的小院子里拨花弄草。从我踏进家门,我妈的嘴就没消停过,仿佛将这两年积攒的怨气一口气倒给我看。我大多沉默以对,偶尔还能在其中感到一丝久违的亲切。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世上一边骂我一边又伺候我的,除了孟潜声和我爸妈,恐怕再也找不出第四个了。

下午我歪在客厅沙发上看《金锁记》,我妈尖叫着从楼上一路奔下来,我一抬眼,她几乎跳起来压在我头上,我坐着一动不动,她在半步之外猛然刹住,紧接着“啪嗒”“啪嗒”几声,一堆药盒子飞进我怀里。

“你在吃什么药?什么病?”

我坐起来,将药拢到一堆:“精神病。”一指她手上的文件袋,“病历和诊断单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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