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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62)【CP完结+番外】

作者: 戴林间 阅读记录

因为之前那份稿子的缘故,上个礼拜我被导师毫不留情地训了一通。闷了一肚子气,又没有足够的底气反驳,因那稿子起初是导师安排我写的,原本我对那专题并无多大兴趣,只是为了借他的关系发表出去挣点名头,才揽下来。这点心思大家原本心照不宣,谁知道他审稿审得不悦,当面挑破,还说了些不太客气的话。虽觉得他是有意令我难堪,但也不可能回敬什么,最后不欢而散,只定了个下次交稿的日期。

从那天一直到今天,雨时断时续,几乎没有停过,我也都待在屋子里,把稿子的后三分之二删掉重写,一个字一个字地磨。

孟先生上次回来是月初,拖了一行李箱的衣服走。

他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如愿以偿进了投行,只要不出意外,熬过实习期就能转正留岗。照魏乔的话说,就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拒绝贸大金融专业的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寸土寸金的中泰广场离学校实在太远,孟先生每天来回路程接近三个钟头,时间一久,精神再好也吃不消,何况工作本身的压力已经不小。正好魏乔女朋友吴奕去外地学习两个月,魏乔让孟先生住到自己家——顺道在中泰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源。

等找到了新房子,我大可以跟着搬过去,但我没有这个打算。一来因为这间房子的租期一直到年底,二来不想显得自己太过黏人,好像非得围着人打转的小猫小狗,嗷嗷叫着要孟先生摸头揉肚子。有时过于亲密无间,反倒让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慌。

何况孟先生也没说要我一起搬过去的话。

魏乔现在成了他的同事,两人同进同出,大咧咧地勾肩搭背,我却因为心里有鬼,连无缘无故地多看孟先生两眼都要斟酌半天。

只要怀里揣着赃物,就很难不做贼心虚。

我们每天会打电话。说实话,电话的内容都是些很无聊的东西:中午吃的什么,稿子写到哪里了,上班很累,发现哪个同事开的是宝马,在学校里看到了哪个熟人,晚上出去下馆子……无非就是这样。孟先生一般晚上打过来,趁魏乔跟他家吴奕煲电话粥的时候,电流里传来的声音疲倦得像某种蜷缩枯萎的植物,我都能想象他靠着床头,眼睛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每天打电话实在是件可怕的事,相处时间的减少清晰地印在通话记录上,甚至让人没办法自欺欺人。

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孟先生跟我住在一起时,也不见得有多少话说,大部分时间我们只是坐在同一间屋子里。

于是每天的电话就成了例行公事。

今天中午我跟孟先生也许吵了一架。

我不确定那算不算吵架。上次我跟们俩真正意义上的吵架还是在高三,我作为班委之一被叫进班主任办公室开会,孟先生没等我回来,径自跟拉拉队的姑娘们下馆子吃晚饭去了,还逃了半节晚自习,课间才摸回来,被一群莺莺燕燕拥在中间,有说有笑,气得我差点当场揍他。

今天中午的事儿也鸡毛蒜皮。因为孟先生昨天说今天下午不上班,让我到时候坐地铁去市区找他一起吃午饭,正好我准备去市中心找王姐,打电话跟她约了三点钟见面,加上跟孟先生一礼拜没见,就答应了。结果我人都到了地铁上,他突然说下午加班,中午同事聚餐,只能出来见我一下。

我有个由来已久的毛病,就是对这种临到头的计划变动忍无可忍。这是他第三回突然变卦,再加上当时地铁挤得够呛,我一下子上了火,说话口气也坏,问他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往常孟先生压根儿不会跟我一般见识,今天他却也一反常态,不耐道:“我也才刚刚收到通知,你冲我发什么火?你不想来就算了。”

“来回坐地铁这闲工夫,早知道我就待家里写稿子了,谁吃饱了撑的大热天儿往外跑。麻烦你这个大忙人下回定了再叫我。”

我惯会刺人,我从小就知道。起争执的时候,一句好好的话能被我剐成最恶心人的模样送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遗传我妈,反正小时候为这张嘴没少挨打。

“我懒得跟你吵。”孟先生说。

神经病。

“挂了。”

不等他说话,我就按断了。

王姐那边我借口临时有事,坐地铁回了家。往回走的地铁很空,只觉得坐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就已经到了站。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去超市漫无目的逛了一圈,走回小区,门卫大爷摇着大蒲扇吃西瓜,一见我就招手,说有我的包裹。

我心想黑心邮局邮费那么贵,哪儿来的什么包裹,门卫大爷把四四方方的一个包裹往我手上一放,还挺沉。

低头一看,收件人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孟潜声”。

我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孟先生有个大学同学准备回国,说要给他带礼物。孟先生问我要什么,起初我想要两本原文书,但又觉得不方便开口,毕竟是孟先生的同学,又是给孟先生带东西,于是推说算了。

我把那包裹掂了又掂,怎么摸都觉得是书;想拆开来看,又怕是孟先生自己的东西。想得心尖儿都痒了起来,猫挠似的,走到家门口,回过神,才发觉手里摸出的不是钥匙,而是手机。

我靠在门上,按了快捷拨号键。孟先生的号码自动显示在屏幕上,先是一格一格删除,空白的拨号屏熄灭下去,一会儿又被按亮,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十一位数字再次显示出来。

电话接通,我紧张地不自觉咳嗽了两声。

幸好上午没骂他是神经病。我想。不该跟他说话那么冲的,魏乔原来就天天念叨投行拿人当畜生使,累得要命。

响了几声,电话被挂断了。我抵在门上,脑袋一时间沉甸甸的,那种感觉像是在年级大会上出了丑。

找了半天钥匙,正在开门,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起来。手忙脚乱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的“瞿男”两个字简直像一盆冰水浇在炭火上,“哧”的一缕白烟。

我没接。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了一分钟,终于消停下来。

脱掉外套,换好鞋,静得怕人的屋子里,手机震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将那可恶的电子设备扯出来,正准备挂掉,发现是我妈打来的。

“喂?妈。”

“我上次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连个电话都没跟你爸打?你只知道管自己是不是?连气都不知道喘,你还不如个死人,你爸天天往外面拿钱,你还读书,我看你没钱读个屁!”

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整个世界都像被巨大的电流声吞没了。

第41章

“对不起。”

她嗫嚅着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不是外面大雨,而咖啡馆里又格外地清静,我肯定都不会注意到她说了话。

我瞥见自己下巴的倒影从银亮的勺子上一晃而过,像某种滑溜溜的肉色液体。她淋了雨,两鬓的头发湿成绺,硬邦邦地在锁骨前张牙舞爪。妆也稍微花了,眼下晕着淡淡的乌青,反衬得脸异样的苍白,这份苍白像两只枯瘦的手,试图剥下嘴唇上两抹艳丽的枫叶红,但那红色死死攫住不肯松开,于是抓出了深深的纹路,直嵌进深处,仿佛要把唇肉割裂。

虚推了一把面前的红茶,我说:“喝口水,师姐。”

瞿男端起自己跟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看那神情就知道她心不在焉,根本没来得及尝出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没关系,你工作忙,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冲她笑一笑,然而那力度始终不够绷紧肌肉牵起嘴角,干脆放弃了。

“工作都顺利吧?”我问。

她自始至终都紧紧收住下巴,此时也没有抬头,只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这个角度看她的神情像是饱含恐惧,那姿态实在令人不太舒服,我别开头,假装去看窗外迷蒙的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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