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乔当然明白。
“而且，一定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的一条财路。虽然都知道财路不正，但是利益诱人......”万奕手指习惯性地轻敲桌面，“一定情况下，这会危及到公司的形象和利益——比如之前外联部力推的那个铁方公司......”
“铁方公司？”叶雪乔疑惑。
“那个铁方公司其实是个皮包公司。”
说到此事，万奕眸底明显有些暗沉，“铁方公司的负责人包霹雳其实是个无业游民，在外全靠高利贷给自己包装、维持面子，且一直都想通过各种或远或近的关系走捷径来达到目的......”
“什么？皮包公司？！”叶雪乔着实有些心惊。
“这个包霹雳仗着有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在某部的下属单位当个小头目，他利用这层关系到处吹嘘卖弄，也因此借了不少高利贷，却一直都没有干成什么事，最后被高利贷公司逼着要钱。他实在没有办法了，通过他的亲戚得知薛总在万向负责外联，随即让他的亲戚搭上薛总，想通过与万向的合作来捞一笔填补亏空。这就是他之前屡次找你希望尽快得到批复的原因......”
想起那个城乡结合部很不正规的小公司，如此寒酸居然还是精心包装过的。当时只不过据此以为他实力差，没想到包霹雳的老底却是让人如此心惊肉跳。
看来这个包霹雳之前如此急于求成恐怕也是穷途末路了。
说到这里，万奕看看叶雪乔，微微挑眉，“你之前说得对，行为不检，那意味着动机不纯。那个包霹雳一直以为是你在阻碍进程，所以三番五次想许你好处以加快进程，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借万向的名头骗一笔费用然后消失走人！”
叶雪乔倒抽一口冷气，“如果说之前不过是想借万向的名头捞一笔还能理解，但像您所说，这——不成了诈骗了吗？”
“高利贷公司和包霹雳突然联系不上了，遂通过手段得到包霹雳的通话记录，给你打电话未接，就把电话打到公司里来了，核实包霹雳的铁方公司和万向合作的事情，说包霹雳之前欠了他们公司不少高利贷，最近又用和万向的合作作为诱饵，又贷了一部分高利贷，如今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连上次你去考察的那个办公室也都关门大吉了......”
“......”
除了震惊，叶雪乔此刻只有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就是——庆幸！
庆幸没有签合同！
若是高利贷公司拿着铁方公司与万向的合同来万向找包霹雳，会不会殃及到万向先不说，单论事情本身也是绝对够恶心人的；
更甚者，就像现在，包霹雳凭合作合同收完培训款后拿着款项消失，那些已然交了培训费的单位拿着收费单据集体来找万向，对万向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
......
叶雪乔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感叹道，“虽然之前只是觉得包霹雳急功近利了些，但他的人看上去憨厚老实，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实力有限，担心合作不好会影响万向的声誉，所以一直建议谨慎合作，但没想到竟然是个巨大的陷阱，他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
“叶助理，你看到了吧？万向现在实力这么强，但一不小心还是会掉入一些宵小的陷阱。这次也是多亏你，确实是很险。一旦形成合作，后果就是‘万向的合作商竟然是个骗取高利贷的诈骗犯’！你说有多影响万向的形象？企业树立形象难，毁坏形象只需一秒！所以某些核心岗位有谨慎的人对公司是多么重要！”
叶雪乔再傻也听明白了，之前外联部都是林培培在负责。
“好了，先说这些吧，”万奕看看表，“我听令哥说你的手腕伤得不轻，伤筋动骨需要好好休息，你先回去吧......”
聪明人不需要太多话，点到为止就可，他相信他的眼光。
叶雪乔起身，神色犹疑了一下，“万总，既然您知道我在乐比的事，也并不赞同我说的观点，那——为什么还选择我？”
言外之意，我在乐比的事情在你们看来是收受好处，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私德的问题。
万奕眯了眯眸子，淡淡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我早就说过，你之前的一切万向都不予任何评价；更何况，现在公司一切都有规章制度，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叶助理会更好地坚守自己的节操......”
走出万奕的办公室，叶雪乔长长吁了口气。
原来自己的老板是个洞察秋毫之人，虽然年轻却是城府极深——
他不仅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对铁方公司的事情也是洞若观火，之前她不过是报了个铁方公司的材料，他却对包霹雳的老底深挖如此之细；
他专门将外联部分出来让自己负责，看起来他对外联部的某些行为早就知晓，而且很显然，林培培也在里面扮演了让他不怎么放心的角色；说难听点，与外联部同流合污是不可避免的了......
种种思绪在脑海里汇聚，甚至叶雪乔突然间都有些怀疑，包霹雳的事情她报上去后万奕一直迟迟不批，又不闻不问，是不是就是想借此考验自己呢？
想到此，叶雪乔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冷嗖嗖的。
看来万奕今天重提乐比，想必也有他的用意所在。
垂眸，手机响了。
竟然是万奕的短信。
“刚才我重提你的往事，你介意吗？”
叶雪乔没有立即回复，而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平心而论，那段时光已经在心底刻上深深的烙印，每每想起都痛彻心扉，自己恨不能从记忆里抹去，当然对旧事重提很是抵触！
但是，介不介意你都提了，而且理由还挺冠冕堂皇，说帮我回忆过去是为了我的未来。
“每个人都有过去，或喜或悲，又或遗憾，或纠结......但无论哪种，都不可追也。一味沉浸在过去里，是徒然浪费时间，不可取；但是不想面对过去，想彻底忘记那些曾经发生的一切，那意味着还是没有走出来，没有放下，或者说是在逃避——这也未必是件好事......”
叶雪乔把万奕的原话写上，又加了句，“万总，谢谢。这样的话我明白，但是想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自己的过去完全做到无动于衷。乐比给了我太多难以忘怀的记忆，直到现在，仍然对我紧追不放，我不知道匿名信事件还会不会再重新上演——每个人的遭遇和承受力都不同，如果可能的话，请以后不要再提乐比......”
没有那种经历的人，难以理解当事人的感受，谁能体会到当时自己一个人除了默默躲在暗处舔舐自己的伤口黯然神伤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力感？
片刻，万奕的信息来了，“我明白，乐比在你的人生里不过只有区区两年的时间，但发生的事情却足以让你记二十年甚至影响你一辈子，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告诉你，其实哪儿都一样，你曾经在乐比遇到的事未必在这里就不会遇到——你可以将乐比看作前车之鉴，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让历史在你的身上重演！”
叶雪乔看完轻轻合上手机。
历史重演不重演不是她说老了算，谁能导演历史也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想起那天和万奕谈完后门口闪过的身影，还有雪夜林培培与副市长之间的偷情，还有万奕话里话外外联部的乱象......她浑身凉意陡生。
或许她的老板已经预料到她将要面对未来的危机，所以提前在给她打预防针而已。
毕竟，利益场上，比起那些同事间的勾心斗角，复杂多了......
——
走出公司，叶雪乔才记起来她的哥哥叶雨乔今天让她过去吃饭。
她看了看隐隐作痛的手，给叶雨乔打了个电话，“哥，我今天要加班，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