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脑海中的棒喝，让梅茹瞬间清醒过来。
眼前的云空，凝眸她的眼底除了迫人的灼热，还有许多说不清的意味，复杂的神色令梅茹心底五味杂陈。
但很快，她目光清冷，开口的时候声音极为冷淡，“今天你不该来……”
云空微微抿紧唇角，没有作声。
忽然间，梅茹上前几步，逼近云空，“你以为今日我会感激你？云空，今日若不是你，我还不至于到如此的地步吧？”
云空依然沉默不语，梅茹如刀的目光并没有放过他，她长出一口气，“云空，你我相知相识多年，最知道我的莫过于你。就算你上次那样失手，我都没有怪过你，可如今，你竟不顾我的性命要救那个贱人，置我于险境，云空，你这么做，就是想报复我吗？”
黑暗里，云空身子微微一摇晃，他极力压下胸口翻涌而上的不适，淡淡道，“收手吧，你陷进去太深，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今夜，所有的话我都听到了，她既然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你又何必赶尽杀绝？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卷入这样的宫闱争斗，可是你从来不听。你说的对，即使贵为皇后，你也一样没有得到你想要的……”
最后一句话，让愤怒的梅茹眸色一闪，气焰顿降。“茹儿，你变了——”话音未落，云空手捂胸口，身子摇晃一下。
梅茹疑惑之余还是连忙抬手扶住他，右手刚覆上云空的身体，只听他闷哼一声，梅茹赫然发现黑暗里一支白色的箭矢在云空的后背上颤颤抖动。
忽然间，梅茹想起云空将她推进洞口的时候，曾经狠狠推了她一把，原来，他替她挡了这一箭。
“云空！”梅茹惊骇道，随即扶起他，“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出去……”
——
深夜的山里，山风猎猎。
梅霜站在行宫的窗前，望着窗外起伏连绵的山谷出神。虽然已过子时，可她了无睡意，白天寺庙里的诡异和夜晚与梅茹的对话让她心潮起伏。
隐隐的，她也觉得，似乎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她，在里面，似乎越来越深……
尤其白天寺庙里那个眼睛会动还会笑的佛像，还有那张莫名其妙的纸条，仿佛都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梅茹，她一定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她曾经说过自己当不了皇后不是偶然，同样的话南宫诺也说过，再联想起最初梅茹说她自己才适合当皇后等等，现在想来，无不是玄机重重。她居然还和东来国有牵连，那看来，皇上怀疑自己甚至怀疑左相与东来国有勾结岂不是不是空穴来风？怪不得皇上一定要自己回宫。这么一想，梅霜突然间后背一凉，一阵细细密密的冷意瞬间爬满后背。
看来，今天的一切，只怕皇上早就料到，只等请君入瓮。而梅茹，大约过早得暴露了自己。想必，皇上今日让她来为太后祈福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怕是要用自己引蛇出洞，让皇后梅茹自行暴露出来。
忽然间，梅霜有些焦躁，这到底里面有多少秘密？而她，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今，梅茹死了，那岂不是许多秘密将被掩于土中？
梅霜再也无法淡定，她转身出门，向门口的侍卫说道，“我想见皇上，你可否为我通传一下？”
行宫不远处，萧洛站在夜色里，听到后面飒飒的裙裾声，回过头来，见到梅霜，淡淡道，“来了？”
梅霜按规矩行礼后说道，“皇上，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心底诸多疑问回旋，还是恳请皇上指点迷津。”
萧洛眉峰微挑，点点头，语气和缓，“你有什么问题问吧……”
梅霜张张嘴，忽然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一切皆是自己揣度，眼前的不是普通人，是一国之君，手握天下。
心思回旋一会，终是叹口气，声音苦涩，“皇上，你还要我在宫中呆多久？”
萧洛有些意外，转过身来，望着丈许开外的素衣女子，长发用木簪挽住，在夜风里飞扬，瓷白的面庞上不施一丝粉黛，精巧的五官，尤其那双黑晶石般的眸子，清澈，带着微微的迷茫，如同蒙了一层薄雾，在月光下甚是引人注目。
“朕想问问你，那卷佛经你读得如何了……”
“佛经？”梅霜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一会才意识到大约问的是她在宫中一隅时候每天看的佛经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岔开话题，但还是老老实实道，“看完了……”
“嗯，”萧洛点点头，“太后可有听你说过此卷佛经？”
“呃……没有啊……”梅霜心说你什么时候让我去和太后说过？
“那等回宫后说与太后听听吧……”萧洛说道。
“哦……”
梅霜无语，这怎么扯到佛经上去了？忽而明白过来，敢情这就是自己问题的答案啊。
她急了，这等于是不让自己走的节奏啊！
第六十章
皇上说得都这么委婉，而且还是以太后之名，你还好意思或者说还敢矫情抗旨吗？
更何况她也早就见识过这个皇上的冷酷无情，说一不二，他可不是那个昭王南宫诺，在没有正形还能纵容她的南宫诺面前她还可以偶尔耍耍小性子，但在这个皇上面前，她就是有一百个胆都不敢说个“不”字。
梅霜无比郁闷，低头两只手绞着手指头，不再言语，心想南宫诺这厮怎么又没有动静了？自己上次能够得以出宫，全赖于他周旋，如今又被莫名留在宫中，他知道吗？
见此情形，萧洛开口了，“你不是有诸多疑问要问朕吗？”
梅霜被打断思绪，愕然抬头，“啊？有吗？”
话一出口见萧洛眸色微闪，梅霜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哪有如此大不敬问皇上话的？龙颜发怒可如何是好，她很快狗腿一笑，“皇上，今日为太后祈福的效果好吗？”
“为太后祈福的效果？”萧洛点点头，微微眯起的眼眸里，除了深邃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嗯，很好……”
能不好吗？找出了“通敌叛国”的真正内奸，顺便还救了自己的小命。梅霜心说，忽而又想起一个问题，遂厚着脸皮不耻下问道，“皇上是如何知道我的脸……”
她的脸用蜂蜜混合着面粉在点上无数个点后，待快干结时，又涂上一层胭脂，这样非常牢固，当时弄完，就连南宫诺也忍着恶心拍手称赞的妙法，怎么居然就被萧洛识破了呢？
萧洛没有吭声，凝眸梅霜好一会才淡淡道，“额头上有一颗红点干得快要掉下来了。”
“……”
梅霜听明白后大囧。千算万算，单单忘记了这个季节，天干物燥，粘在脸上的点点迟早边缘会起皮。
她只能抱拳表示钦佩，“皇上——慧眼。”
萧洛没有理会她的崇拜，不过也没有表示反感，只云淡风轻道，“陪朕走走……”
“……”
走在寺庙里青石台阶上，梅霜偶尔抬眸看看前面宽阔的背影，又四处张望下，心说大半夜的在这种鬼气阴森的地方散什么步？
白天，寺庙香火旺盛，香客人来人往，的确热闹非凡。但到了夜晚，则寺门大关，蒙上了夜色的寺庙在密林的掩映下寂静无声，显得有些阴森，尤其是偶尔不知名的飞禽从参天古树的顶端一跃而起，再发出几声瘆人的叫声，让梅霜身上的毛栗子是一层接一层的起。这还能忍受，关键是已经走了许久了，眼前的九五之尊依然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总不能在这阴森的寺庙里散步到天亮吧？
梅霜无语，只能竭力加速让自己跟上萧洛的步伐，以免掉队。毕竟天子乃真龙天子，自是阳气护身，等闲妖魔绝然不敢靠近。因此，梅霜给自己定下，绝对不能离开眼前的九五之尊两步开外。
萧洛在前面走，梅霜在后面偶尔小跑才能跟上，全程无交流。只听到路上“沙沙”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