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敬眼底漆黑凄凉,他抿唇看我,良久叹息一声:“我情愿你不是,你不是!”
我俯身下跪,郑重道:“皇上圣明,民女不敢妄攀,还请皇上赐民女一杯毒酒。”
梁文敬似没听见般,只怔怔看向窗外,朦胧的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许久,他暗哑道:“怀荒的时候,你可记得朕说过,你很像一位故人?”
我怔住。
昔日的怀荒,月华如水,他眼底漆黑,情意深深:“你,很像一位故人。”
“她,已故去了。”
…….
“朕少年的时候,就倾慕皇妹倾云公主。”他语声淡淡,平静地无一丝波澜。
我心下一颤,震惊之余,抬眸看向他。
他言语淡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朕亦知那样不好,倾云是自己的皇妹。虽然她还小,可是?无论她笑还是哭,无论是乖乖听话还是淘气过头,她总能让朕开心。”
我呆呆看向他,他嘴角隐隐泛起一丝浅笑。
“因为她不是先皇的女儿,所以她跟随她的母亲入了冷宫。朕初知道这个消息。虽然震惊,心下却欢喜不已。偷着去冷宫看她。虽然为此遭受太后的狠打,但看到她惊喜的笑容,朕亦觉得值得。朕曾经每年数次去冷宫看她,每次只躲在一边。看着她日日长大。”
我目瞪口呆看向皇兄。原来,皇兄,他,亦早已知道。
“最后的几年,朕跟先皇忙于国事,没有再去看她。直到后来听说她随她的母亲去了,朕心痛难当。除了她,朕对别的女人再无兴趣,即使同床亦是异梦。”
他转身,眼底似笼上雾般朦胧:“直到在塞北遇上你,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朕只在冷宫看到衣衫褴褛的倾云,在塞北,看到你,你知道朕有多高兴。那时候,朕就一个心愿,万不可再错过,朕要让你当朕的太子妃,此生伴在朕的身边。”
他转过头,漆黑眼底在月光下更如深潭,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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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 1
从皇宫出来,只觉走路不着实地,轻飘飘似一阵风便可吹倒。
梁文敬的话犹自响在耳边:“你且歇着去吧!朕要一个人好好静静。”他凝视我良久,终甩袖不甘离去。
到家天已是大亮,杜兰抱着熟睡的秋秋焦急不已。
见我回来,眼泪唰地留下:“小姐,你一夜去了哪里,真真叫人急死。”
我茫然看着杜兰,木然道:“是啊!我这是去了哪里?”
杜兰惊吓出声,一边上来摸着我的额头:“小姐,你莫不是中邪了。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我这才醒悟过来,只道“乏了”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梦里,柳絮飘拂,花香四溢,一会是母亲,一会是父皇,一会又是乌洛,一会又是梁文敬……怀荒、柔然、大梁,甚至梦到自己锦衣华服,正与梁文敬拜天地…….
“不——”我大叫一声,猛地醒来,却是大口喘粗气,冷汗湿衣。
“小姐……醒醒……做噩梦了吧?”杜兰轻声叫道。
我这才发现杜兰在身边,缓和了一下,忽地起身下床,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我一把扶住床头,对杜兰道:“杜兰,赶快收拾行装,我要离开大梁。”
杜兰大吃一惊:“小姐,这——”
我有些烦躁,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道:“要是你不愿意随我走,且留下,我与秋秋必须走。”
杜兰见拦不住,眼泪汪汪道:“小姐,带上我吧。你走了,我一个人亦没去处。”
经不住杜兰苦苦哀求,俩人抱着秋秋来到门口,雇了一辆马车。
却发现疾驰之下,并无路可去。
我脸色灰败,一路沉默,梁文敬昨晚的话句句让自己揪心,现在自己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母亲不知道,父皇起先一声令下,令金枝玉叶的自己成为一介草民,甚至连一介草民都不如,如今又从梁文敬的嘴里透出先皇的遗诏,竟将自己偷天换日,和当今皇上又成了兄妹。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我自嘲一笑,真是造化弄人,这所谓的名分让自己受尽磨难,真真领教了母亲所说的手握天下苍生的天子“翻手便是两重天”。
如此,之前如果说怕入宫是怕与别人分享君恩而拒绝了梁文敬,此次,自己怕是只能拒绝了。想起梁文敬那黝黑凄凉的眼神,心里一阵抽痛。
我颓然用双手捂住脸,不知何时,两手指间凉凉的,才惊觉自己满眼是泪。
杜兰在一边只哄着秋秋,却不作声。
接连走了几日下来,已出了凉京,那马车夫边赶车边问要去哪里。
我亦心下茫然,撩开车内的帘子,看向外面,只听远处苍莽处钟声阵阵,密林中隐隐香火袅袅。
车夫有些不耐,想来几日奔波有些疲乏,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车夫终于沉不住气,瓮声道。
“这位小姐,此地已离京城数百里,你还要走多久?”
我便让车夫停车:“便在此吧。”
在客栈住了几日,因上次教训,格外小心。客栈里居然打听到邻近的地方一个院子出售,便花了百两银子,买了下来。
宅子位于僻静之地,虽空旷了些,倒也安静。
秋秋亦是欢快不已。才两岁的孩子,居然什么都懂。
住了几日,我便要去拜佛。
雇了车夫,车夫只道前面十里地处便是承恩寺了。
我一愣:“承恩寺?”
“那是个尼姑修行的地方。”车夫一边赶车一边讲着承恩寺的故事。
说话间,穿过层层密林,驱车便到。
承恩寺地处僻静处,宽大的碧青石阶蜿蜒而上百余米,浓荫遮蔽处依稀可以看到“承恩寺”三个金漆大字。
我呆呆望向那里,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付了车钱,车夫满意离去。
承恩寺依然香火鼎盛,大约不是什么节日,来往香客并不多,只偶尔看见几个香客往下走。
杜兰不解看向我。
及至寺庙门口,杜兰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要拜佛?”
我站在寺外,凉风习习,只吹得长发飘飘,衣袂翩然。
心底渐渐涌上苦涩,我望着山下茂密的丛林,涩然道:“杜兰,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杜兰吃惊看我:“小姐?此话怎讲?”
我抬手拂去杜兰面庞上的发丝,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杜兰,你我相识许久,跟着我,颠沛流离,你亦不得福享。这一路,你亦辛苦了。”
杜兰眼圈一红,颤声道:“小姐,可千万别说此话,杜兰早已无亲人在世上,小姐就是我的亲人。否则,我一个人孤独飘零,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看着那鎏金大字,淡然道:“杜兰,今后,我便不再是红尘中人了。”
杜兰骇然睁大眼:“小姐,你,你这是做什么?!”
“杜兰,命中注定我此生波折不平,我亦累了。”我亲亲秋秋的脸蛋,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仍是咬牙道:“秋秋,就托付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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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 2
一个尼姑恰好出来,见到我,合手问:“施主?”
我只道看破红尘,甘愿在此出家,望寺庙成全。
尼姑讶然,思索片刻,便带我去找主持。
主持慈眉善目,手握佛珠,见了我只念佛号。
半晌目光炯炯,和善问道:“施主为何出家?”
“师太慈悲,天地之大,我亦无地可去。”
师太看看身后焦急的杜兰,又看看杜兰抱着的秋秋,仔细打量我,沉吟道。
“施主,红尘中人看破红尘者大有人在,一心向佛的倒不多见。施主虽有心入佛门,只怕红尘中事未了……”
我一听急道:“师太,我已决心远离红尘,从此朝夕长伴青灯古佛。恳请师太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