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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驭江山:和亲王妃(3)+番外

如此动听的琴音无人欣赏,只有我呆立一旁。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这居然就是那首名动天下的?

一曲弹毕,母亲神色如常,似乎未注意到我早已泪眼模糊。自顾起身离开凳子,来到蒲团下坐下,良久道:“倾儿,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母妃,说这个做什么?”我拭去眼泪,来到母亲身边坐下。

母亲痴痴看我一会,抬头看着院里的槐树,悠悠道:“十六年华,娘亲已经进宫了。”她唇角浮出一丝苦笑,眼神有说不出的惆怅,轻轻喟叹:“娘亲,其实是不愿进宫的。”

我悚然一惊:“母妃,母妃,你在胡说什么!”

母亲毫不在意,嘴角微微一翘,自顾自说下去:“一朝侯门深似海。进了宫,倾儿,你看,就像那堵墙一样,将你和外面永久地隔绝了。从此受君恩,侍君侧,再无他想。”语调平平,听来却凉意顿生。

“母妃。”我紧咬下唇,鼓起勇气,轻声问:“你,你可曾恨过父皇?”

明显感觉母亲身子微一抖,她茫然看向天边,似在出神,良久收回目光,才缓缓开口:“娘亲不恨。娘亲感激皇上,皇上待娘亲很好。”

一顿,突然回头看着我,眼神凌厉,急急道:“倾儿,娘亲不许你恨你父皇!”

我茫然点点头,是呀,恨又如何呢?

母亲声音陡地严厉起来:“倾儿,无论何时,你都要向娘亲发誓,不许恨你父皇!!”

然后,低低说了句:“没有他,便没有你的今天!”

“没有他,便没有我的今天?”我重复了一下,苦笑着站起来:“母妃,你果然说对了,我的今天,我的今天不都是父皇所赐吗?我当然不敢恨他。只是我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父皇当日百般恩爱于你,为何转眼又这般待你。”

在我脑子里盘旋无数次的话语终于说了出来。

没等母亲回话,我接着道。

“一曲,当真能让父皇回心转意?”

母亲眼睛遽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我冷冽的脸庞,浑身发抖,更显得单薄的身子弱不禁风:“你?!”

我自觉失语,叹了口气,低身意欲扶起母亲。

手刚一挨到她,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手拂去我的搀扶,自己颤颤巍巍地靠墙站了起来。看我的目光,似乎是在打量陌生人。

“母妃。”我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父皇当年抛弃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乞求父皇的原谅偏在今天?母妃,你不知道,一切都不是以前了吗?”

多年的委屈、心酸、隐忍一刻间全迸发出来,我不敢大声哭喊,只在喉间嘶哑声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一双手抚摸在我的头上,抬起泪眼,母亲定定看着我。

“倾儿,跟着娘亲,苦了你了。”

突然额头一凉,我欲看个究竟,却被母亲一把搂在怀里。

“倾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娘亲听你弹曲,刚硬有余,阴柔不足。你是女子,不必学刚强男人。记住,以后,凡事先想别人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呀。”

“母妃。”我挣脱出来,擦干净眼上的泪,破涕为笑:“母妃你说什么呢。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苦。今后就在这过了,还想谁的好。”

母亲只是微笑。

“母妃,你教我弹好不好?”

此后冷宫一隅,总会有如泣如诉的凤求凰琴声。只是冷宫向来被视为不祥之地,无人愿意踏足。

美妙的琴音也只有母亲和我听而已。

伤逝 1

一日曲毕,母亲坐我身旁,爱怜地把我额头垂下的几缕头发拨到脑后。母亲这几日非常清醒,不复有之前的痴傻样,令我安心不已。

“倾儿,你可曾想过出宫?”母亲话语往常,却令我打了个寒颤。

“母妃,你可糊涂了!可知道在说什么?”我急急捂住母亲的嘴,虽是冷宫,也不能不提防,若是不经意被内监听到,母亲和我,怕是连这冷宫也没法呆了。

母亲微微一笑:“你小时候不总是缠着娘亲带你出宫吗?”

恍惚回到童年,历历在目。彼时顽皮的我,看母亲躺在夏日池塘边槐柳树下的贵妃榻上,轻摇团扇,闭目养神。我便蹑手蹑脚从后面过去,踮起脚尖伸手捂住母亲的双眼。母亲却也总是知道似的,语声轻轻:“倾儿,可又淘气?”然后放下团扇,轻掰开我的手,回头嗔目,却是语声柔柔:“怎么又不午睡?”

“那知了吵也吵死了。”我说着绕过贵妃榻,趴伏在母亲怀中恳求:“母妃,带我出宫好不好?”

母亲一边用丝帕给我擦额上的汗,一边柔声道:“宫外有什么好的?”

“父皇带皇兄出去太傅家做客。皇兄说京城太大了,比皇宫还大,还有好多好玩的。母妃,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看一下嘛。”看母妃并无责怪之意,我越发撒起娇来。

皇兄太傅乃天下第一文豪沈兴,亦是母妃沈思月的父亲。小时候总觉得奇怪,那沈太傅每次见母妃,亦要按规矩是要行君臣之礼,口称“贵妃娘娘”。如今明白,君臣之下,才是父女。

“你皇兄是逗你呢。”母妃眼神淡淡,让侍女给我端上我最喜欢的冰镇梅子,便不再谈出宫之事。

父皇在我之前,已有三子,皇长子也是当今太子梁文敬,皇后郭宜所出,年长我八岁;皇次子,梁文宣,年长我五岁,系常贵妃所生;皇三子,梁文简,母亲是宫中一普通嫔妃宁氏,年长我一岁。我是父皇近而立之年的第一位公主,父皇自然欢喜地不得了。

无论骑马射箭,读书写字,父皇俱让我和皇兄们一起,还道“不让须眉”。

我和母亲进冷宫之前,父皇再无添子,自然,相比较于几个哥哥,我的荣宠也似母亲,盛极一时。

“倾儿。”母亲低低唤我:“又在神游了?娘亲问你呢。”

“母妃,你是在逗孩儿吗?”总觉得母亲奇怪,细看却也无不妥。

“倾儿,若有朝一日出去,记住娘亲的话,能活着就一定好好活着。”母亲的眼睛牢牢盯着我。

“母妃?!”我惊叫差点咬着舌头:“母妃,你是说?……还有机会出去?”

“娘亲只是说说而已。”母亲似乎不以为意:“快弹你的琴去,娘亲好久没有听过了。”

我越发觉得母亲奇怪,在冷宫近十年,一直安于此处,今日突然说出有朝一日出宫,须知冷宫自本朝以来皆无废妃出宫先例,多数废去封号的妃**人打入冷宫,不出几年,要么病死,要么垂垂老死。让我弹琴倒罢了,清晨刚弹过一曲,给我指点了一下,此时却说有好久没听过。

我缓缓起身,边往琴边走边偷望母亲神色,并无异常。

忆起母亲最近种种,我心中突然升起不祥之感。心随时开始怦怦乱跳,手足冰凉,坐在凳子上,腿依然抖个不停。

此时,母亲站了起来,望着天边的浮云,若有所思。

我望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平静之余多了一份坚定。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手刚要附上古琴,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乎有人来了,急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前,似乎停了下来,悄无声息。

这还不是送饭的时辰,谁会过来?我疑惑地看向母亲,母亲看向门边,眼刹那一亮,只是不动声色。

一会,门外传来太监的尖细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大门豁然打开,莲步轻移间,一个淡紫色身影进了门。

来不及细想,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容,就和母亲迎上去,双双低头跪下去:“见过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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