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画地为牢(4)

作者: 汀鱼 阅读记录

秋天的天气水气很重,一场雨竟是到程释明到家才渐渐转停。

程释明在沙发上坐定,决定给方严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方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声异样的响动却先通过手机传来。程释明当然听得出,那是鞭子落地的声音。

方严说话的时候有些喘。

“喂……”

“他又打你了 ?”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你这又是何苦?”

“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程释明也是良久无言,还是方严先问出了问题。

“两年前我转手给你的陆以昇你还记得吧?”

“我之后没有找过你聊过他的状况,他到你哪儿之后,听话么?”

“听话那是自然,你下给他这个易主的命令,他怎么会不好好执行。”

程释明又是一阵沉默,他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

“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对我不是真正的服从。尽管他会认真完成我下达的命令。但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方严的声音忽然有些轻。

“小陆他……大概是想通过我,幻想被你支配的样子吧,只可惜现实摆在那里……”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方严匆匆忙忙和程释明道了歉就挂断了电话。

程释明一向很随性,一如两年他将陆以昇转给方严的时候,他没有想过两个人会再见,也没有想过陆以昇会过上怎样的生活。现在他突然就了解到了这段本来早就该被告诉他的真相。

dom和sub,一个是支配者,一个是臣服者。在这样一段关系里面,到底是谁束缚了谁,是谁控制了谁呢?

没有过去几个星期,程释明自己主动上门拜访了王诉。本就是有过深交的朋友,冲突过后几个星期,双方冷静一下,也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王诉换了一个新的sub。还是很顺从,很乖巧。程释明知道王诉就耗这一口,也怪不得他的脾气性子会这么暴躁,大概是被“惯”出来的。

“小陆呢?”

“被我送走了。”

“意料之中。”

“我和他磨合不来,而且陆以昇身子实在是太弱。上次你走之后,我到第二天早上放他出来,他竟然大病了一场。我这里庙小,供不起这尊佛。我就趁早联系好了下家,前几天刚刚把他接走。”

王诉轻描淡写地把陆以昇这几个星期的遭遇全数说完了。

“也好,你找的下家我也是放心的。”

王诉笑了笑,对这句赞许不置可否。

“对了,后来整理陆以昇的房间的时候,发现了点东西,估计你会知道是什么。”

王诉起身,从身后柜子里的某个抽屉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了程释明。

一个破旧的项圈,皮革材质,边缘已经因为长期佩戴而发毛了。背面还有几个字母若隐若现,程释明是知道的,那是他名字的缩写。

当初方严接走陆以昇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取下他脖子上的项圈。却没想到,一直被陆以昇好好保存着,甚至带到了第三个主人的家里。

“淋完雨之后他大病了一场,我去医院看过他几次,那个时候小陆还没醒,只听见他在嘟囔什么‘圈’。回家之后我去他房间找了找,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东西。”

“不过,下家来接走他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带上它。”

程释明只把项圈收进口袋里。

“上次你不是找我讨教鞭子的么,这次就拿你新收的sub试试手?”

“这次你倒是舍得用我的sub试手了?那我还真得给足你的面子了。”

王诉带着程释明往楼上走,那个sub乖巧地跟随在王诉的身后。

王诉看得出来,程释明心不在焉,打出的鞭子都有失水准。

“得了得了,还真把我的sub拿来给你试手了?这次我心疼了。”

程释明笑笑,放下手中的鞭子。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程释明也就告辞了。

王诉看着程释明的车越开越远。

他摸了摸身下sub的头“你觉得这个先生怎么样。”

那个小sub分明有些怨气,只敢吞吞吐吐地和自己的主人告状:“那位先生……也是dom吗?主人……他打得我好疼啊。”

王诉没再问下去了,只继续抚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其实王诉并没有送走陆以昇。

病房里很安静,陆以昇闭着眼睛还在睡。大约没有梦到什么好东西,时不时还要皱皱眉。他睡觉的时候是很乖巧,王诉无数次期望,陆以昇可以有他睡眠时那么温顺。

“主人……”陆以昇没想到睁开眼会看见王诉。

“以后,你也不用叫我主人了。我们的关系结束,你自由了。”

陆以昇有些吃惊。

“大概只有程释明那个傻子看不出你的感情了。”

“我看啊,我们三个都不适合这个圈子。”

“我和他是两个极端,你呢又是另一个极端。你说你为什么偏偏把感情托付给那么一个无心的人呢。”

“趁早放你走吧,也别让我们互相折磨了。”

“……谢谢您”陆以昇极礼貌地和王诉道谢。

王诉絮絮叨叨还说了点别的,陆以昇一概没听进去。

秋天的天空很蓝。陆以昇终于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但他不迷茫也不无助,他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程释明还是独自回了家。

他掏出口袋里那个破损的项圈。刻着的三个字母确实很模糊了,这大概是被人经年累月摩挲出来的样子。

陆以昇么?

程释明现在不知道提起这个名字时他的感情是怎样的。不像是愧疚,也不像是怜悯。

他走向家中的院子。这里一直有人打理,植物的长势都很不错。只是已经秋天了,那股萧索之气还是掩盖不住的。他走向众多植物里的一棵,顺手把项圈系了上去。

再经历过一个寒冬,院子里还会恢复原先生机勃勃的样子。

外头有些冷,程释明转身进了房间。

树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那被他系上的项圈有些显眼。程释明在房间内,盯着他有些出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程释明一直自认为自己活得坦荡也很明白,但是在感情这一块,他确实是糊里糊涂走过了这么多年。

那就把这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该相遇的会再相遇,迷失的也还是会继续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