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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韶光艳(96)

身边有婆子伺候,后头旺管事还小心翼翼的跟着,瞧这行动做派,便知是个得宠的,却不妨这丫头有这样的本事。

眼见着大姐儿瞄都不瞄自己这边,就要进去,老徐头还能不着急,忙着紧赶几步,上去唤了一声:“大姐儿……”

徐苒这才停住脚步,一侧头,就瞧见了立在门边墙根处的老徐头,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瞧着得有五六十的年纪,一头灰白交杂的头发,戴着旧不拉几的皂布巾,身上穿着坏领磨襟的硬浆青布衫儿裤,肩头手肘都打着补丁,脚下踩一双破了边儿的皂布鞋,鞋帮都飞了花,鞋头也打了个补丁,目光闪烁,脊背佝偻,看上去颇有几分猥琐之态,这人是谁?徐苒在自己脑子里搜了个遍也没想出来。

旺儿一见她那脸色,便知她记不得老徐头这个亲爹了,忙上前提醒了一句道:“这是城南寿材铺的徐老爹。”

徐苒这才想起来,大姐儿可不还有个混蛋亲爹呢,当初卖了亲闺女,这会儿还有脸找上来,真真无耻之极。

徐苒的脾气,哪会稀的搭理他,只瞟了老徐头一眼,便迈脚要往里走,旺儿心说,猜着这位姑奶奶就是这样,如今的大姐儿什么脾气,那是丁点亏儿都不吃的主儿,有心计,有手段,把爷哄在手里,把她当成了心肝儿宝贝儿一般,真有点儿含着捧着都不顺意的劲头,又最是记仇,便是不记得有这么个亲爹,可怎么来怎么去,还能不知道吗。

当初老徐头卖了闺女的时候,哪有半分父女之情,如今找来,指望着大姐儿看在父女的情份上,顾坦他家里那个痨病儿子,想的倒好,若之前大姐儿那个性子,没准舍了自己的血,都得认这个亲爹,如今这位可悬。果然被自己料中,连搭理老徐头的意思都没有,这眼色就跟不认识没两样儿。

老徐头哪想到大姐儿会如此待承自己,这意思竟是不打算认他这个爹了,不禁恼上来,喊了一声道:“大姐儿,我是你亲爹,怎的见了面却不认来。”

李婆子悄悄扯了扯大姐儿的袖子,小声道:“他这样大喊大叫的,惊动了邻舍跟府里的下人却不好,不若你先认下他,什么话儿进府里头慢慢再说。”

慢慢说?徐苒忽然冷笑一声道:“慢慢说什么,他既不怕丑,我却更不怕,别说左邻右舍,便是把整个信都县里的人都嚷嚷出来才好,让旁人也瞧瞧,世间竟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亲爹,卖了自己的女儿,十年也不露一面,尽在家里缩着王八脑袋,管女儿是死是活,这会儿不定听说了什么,赶着来也必不是为了旁的,只瞧着有便宜可占,才颠颠的从他那王八窝里钻了出来,我这些话说的可是?”

徐苒转过身来,直问到老徐头的脸上,老徐头是做梦也没想到,十年前那个任打任骂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丫头,今儿却如此伶牙俐齿,字字句句说出来,没一句是好听的,且那双眸子冷沉冷沉的,今儿这样的暑天里,落在自己身上都忍不住一阵阵发寒。

刚有些怕,却又一想,怎么也是自己亲生的丫头,还能翻上天去不成,却也气的不行,抖颤着手指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你大逆不道,连你亲爹都骂。”

“骂你怎么了?”徐苒哼了一声:“你自己做下的事,还怕人骂了,大逆不道?你说哪个?当年你亲手把我卖到顾家来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是个当爹的,你恨不得换了银子家去,讨你那混账婆娘的欢喜去呢。”

徐老头被大姐儿骂的一张老脸胀的通红发紫,一手捂着胸口道:“走到哪儿我都是你爹,不是我卖了你,你能有今儿这番造化吗,如今你攀上了高枝儿,连亲爹都不认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啊!我这什么命啊!修下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闺女……”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捶地的,指天骂地的大哭起来……

☆、第49章

老徐头跟个泼妇一般坐在地上连哭代嚎,却干嚎半晌儿连点儿眼泪都没见,徐苒不禁暗暗冷笑几声道:“当初既卖了我,就没了老子娘,哪来的什么亲爹,你哭丧都找错了门,家去冲你那个痨病鬼儿子跟刁婆娘哭去,再若混闹,一顿乱棍打死你也活该,与我什么相干。”说完,再不瞧那老徐头,扭脸儿便走了进去。

李婆子忙跟了进去,老徐头何曾想这丫头如此狠绝,竟是丁点父女之情不念,别说向她要银子,瞧那眼色还恨不得打自己一顿解气呢。四周围左邻右舍瞧热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仔细听,倒是听了个真,一个婆子低声道:“这是城南开寿材铺的老徐头,前年我家姑太太家死了人,便是往他家买的棺材,以往那几年买卖好时,也过得好日子,虽算不得富贵,也吃穿不愁,前头娶了个婆娘,便是刚头那位的亲娘,称的上一声贤惠,后不知怎的一病去了,撇下个七八岁大的大丫头,无人照管,这老徐头便又续进来一个,正是庙前街原先开香油醋坊石家的姑娘,进了门不到一年便生了个小子,这前窝里的丫头变成了眼中钉,白等撺掇着卖了才算消停了,却不想生的儿子是讨债鬼,竟生了痨病,家里的银钱都霍霍了个干净,这定是没钱使了,才又想起卖到顾家的亲闺女来,得了卖身的钱还不足,还要来打秋风,这哪里是亲爹,简直是来喝血吃肉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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