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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暖(11)

作者: 幕心 阅读记录

锦玉想起那日他们的对话,便十分气愤:“小姐打算何时处置他们?”

“永乐侯大寿后吧。”估计这段时间成衣铺会非常忙碌,她事事都要看着,不好分心。

主仆二人也闲聊了些话,秦画晴便伴着蝉鸣睡去。

醒来已是黄昏,张氏遣了一个丫鬟过来请她去前堂用膳。睡了一下午,秦画晴揉揉肚子也觉饿了,随意罩了件杏色外衫出得院门。

到了堂前,只见张横、徐氏、张通宁和张穆兰已经落座,秦获灵正坐在一个空位旁边朝她招手:“阿姐,快过来坐。”

秦画晴环视一圈,蹙眉道:“父亲怎么没来?”

张氏神色郁郁,叹气道:“不知又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今日收了一封信后,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关在书房不肯出来。”

“姑妈,你莫烦心,用过饭去好好劝劝姑父吧。”张穆兰在旁贴心道。

她今日穿了件崭新紫色绣万字纹襦裙,外面套了件鹅黄百花半臂,一扫之前庸俗打扮。头上挽了飞仙髻,满头珠翠,差些晃花秦画晴的眼睛。

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张氏赏赐。

秦画晴低头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掩起冷笑,她总要母亲好好看清楚这群人的真面目。

秦获灵目光看向张横,抬了抬下巴,轻飘飘问道:“舅舅应该知道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何事罢?不如说出来听听。”

张横正夹起一块火腿炖肘子,听秦获灵询问,手腕一顿,有些不好意思:“我站得远,哪能掺和他们大官的事儿。只下朝时听说圣上查明一桩冤案,什么沧州赈灾官银是刑部郭汜故意栽赃给魏、魏什么的人。真相大白,那姓魏的官复原职,圣上又罢免了好几个官员,站前头的大臣脸色都不好,妹夫生气估摸是因为这个?”

秦画晴险些将手旁茶杯打翻,她低下头,心里却大惊失色:官复原职?难道不该是贬去渭州吗?而且这事怎么就被查清了呢?她记得上一世魏正则可是蒙冤被贬的!

还是她记错了?

郭汜和魏正则能有什么过节?一个刑部侍郎怎可能将手伸到沧州赈灾银去?定然是父亲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

秦画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连秦获灵叫她也没有听见。

“阿姐?阿姐!”秦获灵碰了下秦画晴额头,疑惑道,“没发烧啊。”

秦画晴回过神,拿筷子敲他手背,“干什么?”

秦获灵撇嘴道:“叫你也不答应,就看着手里茶杯,难道能盯出一朵花来?”

秦画晴将珐琅掐丝的茶杯推开,对张氏道:“估计就是因为这个,父亲才闷闷不乐,母亲你今晚少不了安慰几句。”

“你爹那钻牛角尖的性格我还不知么?”张氏也颇为无奈,扳了半天的政敌眼看着被灭,却死灰复燃,秦良甫不气是不可能的。秦画晴想了想,问:“舅舅,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么?”

张横摇头,他倒是想说,可的确一头雾水:“我也不清楚,今日朝堂上,先是一个老头儿出来弹劾圣上的亲信大臣刘廷恩,那刘廷恩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招了,指证郭汜收买他。然后又是一名大臣宣来几个地方上的小吏,举报赈灾银实际被当地官员私吞多半。不仅如此,就连致仕多年的老臣也突然出现,在圣上面前替那姓魏的作证。”张横捋了捋胡须,实在搞不懂。

秦画晴却隐约猜到了,父亲生气是因为魏正则官复原职。但他更气的,应是想通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

或许郑海端等人的谋划都在魏正则、李赞等人的意料之中?

秦画晴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摇摇头,觉得不可能,若真能想到一切谋划,何必让他以身犯险呢。朝廷上的事情她还是知晓的太少,云里雾里,也理不清头绪。

她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同秦获灵沿着池塘小路走了几圈,散散暑气。张家兄妹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时不时搭上一句话,弄得两人心情全无,走到半途,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张通宁看着秦画晴翩然而去的背影,眼神暗了几分。

第十章 侯府

转眼到了永乐侯大寿之日。

张氏存了给秦画晴相人的心思,早早就让丫鬟催她起来梳洗打扮。

秦画晴这些时日懒在家里,随时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打扰,今日起得早了,眼睛都睁不开。

温热的棉帕擦了擦脸,秦画晴呼出一口浊气,这才觉得精神了些。

她坐在菱花镜前,拢了拢头发,吩咐锦玉去衣柜取出罗管事送来的蝴蝶衫样品。天气炎热,秦画晴也很长一段日子没有上妆了,她肤色白皙,根本不用傅粉,捻起螺子黛,淡淡描了一个涵烟眉,取了盒檀色口脂,伸出食指在唇上轻抹一点,剩下的便晕在腮边。

锦玉捧着衣衫过来,笑道:“小姐,你这打扮未免太素净了些。”说着从妆匣里选了一枚蝶翼花钿,轻轻贴在她眉间。

黄蕊正在给秦画晴梳头,见得菱花镜中的人,不禁失神:“小姐真是漂亮。”

秦画晴微微一笑,望着腮边浅浅的梨涡,神思恍惚起来。

原来少时自己这般好看?可为何嫁去永乐侯府后,瞬间像老了十岁?再没有半点年轻时候的影子了……

她发了会儿呆,黄蕊便给她梳了个精致的随云髻,用粉色的丝带仔细固定,余下垂在脑后,斜插一只白玉镶东珠蝶恋花步摇,简单大方不失华贵。

黄蕊用桂花头油将杂乱的碎发抹顺,端详片刻,笑道:“小姐生得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锦玉也笑着附和。

待锦玉伺候她换好蝴蝶衫,黄蕊更是惊的伸手捂嘴。

秦画晴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心里却格外高兴,看来蝴蝶衫走俏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罗管事送来的样品小了点儿,秦画晴提提胸口,有些郁闷。最后无法,从压箱底的妆匣中找出一串红宝珠璎珞,戴在脖间,勉强遮挡一下。

用过早膳,张氏又派人来催促。

秦画晴带着锦玉施施然出门,便见门口停着三辆马车,张氏坐在第一辆马车上朝她招手。锦玉立刻扶着秦画晴上车,自己上了最后一辆。

张氏许久没见秦画晴这般用心打扮了,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画儿,难为你有心,母亲甚感欣慰。”

秦画晴莫名其妙,但很快反应过来,敢情母亲是当她自己也春心荡漾,趁机去永乐侯府为自己做打算呢。

她面无表情道:“母亲,这衣裙你看如何?”

张氏点头微笑,十分满意:“画儿穿什么都比别的女子好看。放心,不愁没有好亲事。”

秦画晴清咳一声,柔声解释说:“母亲,这是我前段日子拿去给罗掌柜的新设的款式,今天穿出去只是为了替咱们铺子打响名头,到底是用来赚钱的,你待会儿见得熟识好友,也多多替铺子宣扬宣扬。虽然大户人家家中都有自己的裁缝,可也比不得咱们铺子里的款式、做工。我身上这种算一般,暂定六十六纹两;还有滚金丝边绣福字儿的,少八十两不卖;另外群裾和广袖上绣山水花卉虫鸟的,价格更高,少说也要一百二十两……”

她掰着手指喋喋不休的算账,张氏顿感无奈,埋怨了看了眼秦画晴,说了半天,母女两个根本没谈到一件事上。

车轮滚动,木制的轱辘发出轧轧声,和马蹄声混为一块儿。

约莫一刻钟左右,便来到了永乐侯府。

秦画晴撩开帘子张望,侯府门口车水马龙,到处贴着红纸寿字,门口坐着写礼的管事,还有七八名下人忙碌的招待各位权贵。匆匆一扫,秦画晴就看出永乐侯这次几乎将全京城的皇亲国戚权贵大臣都请来了,唯独没有靖王一党的人,孤立的十分明显。

她不禁将手中绘老莲奇石梅花图的团扇握紧,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也许,不是他们故意孤立,而是靖王党的人存心疏远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