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龙(4)
龙族与生俱来的强悍已令众神忌惮，若是再抹去能用来与之掣肘的破绽，怕是……
陆书荥受激于隐秘的兴奋与可能丧命的刺激感，算是应下了合作。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需要正面对抗的人，居然是沈知翠。
那个以哥哥为重心，全心喜欢着龙煜的沈知翠。
陆书荥用龙煜给的法宝追踪放在沈知翠身上的符咒，果不其然遇见了陷入幻象原地抓狂的沈知翠。
她双手在虚空中乱抓，似乎在寻找东西，摸到某些地方还会猛力撕扯，实际上却是把成爪的利尖刺入自己皮肉，她却还咬牙切齿地加大力度，鲜血淋漓而不自知。
“明明就在你身上，为什么……”沈知翠的神情趋于癫狂，被陆书荥的动静引得下意识回过头来时，整张脸蓦地煞白，嘴里喃喃念到:“哥哥……”
陆书荥心知幻象还没有解除，也不戳穿，就冷了一张脸上前:“与我回去，莫再无理取闹了。”
“我，我没有……我只是”沈知翠讷讷道，声音越发小了。见龙煜的视线越过她直望着身后已无人形的时足一，一副风雨欲来的神情，沈知翠稍稍清醒，立刻跪下请罪。
“殿下恕罪，我只是感应到您的心鳞，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流落人间，所以自作主张想要帮您寻回来，谁料……”
“不在他身上。”陆书荥佯作不耐地打断她的话，直接施法击晕了沈知翠。
这是句大实话，时足一身上没有心鳞。
但是沈知翠是怎么感知到的呢？龙族之间，尤其是血脉相连的龙族之间，这类的感应不是一向准确的吗？
时足一并不是龙煜身边的那个男孩，沈知翠为什么要针对他呢？
陆书荥一阵头大，总觉得提前就给自己准备牵制龙族法器的龙煜肯定隐瞒了一些信息。
算了算了，搞不好是龙族秘辛，还是少知道点为妙。
陆书荥认命地抱起沈知翠，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仍躺在床上的时足一若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足有九
“你说什么？”陆书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想上天？”
时足一顶着陆书荥复杂的目光而不为所动，只郑重地点了下头。
陆书荥安顿好沈知翠，将她送到了龙煜指定的地点，之后立刻赶回宿舍。然而，他前脚刚迈进宿舍，后脚就听到了便宜舍友的疑似智障发言。
陆书荥给面子地干笑两声，随口接到，“你上吧，回见。”
时足一却是不依不饶地从床铺爬了下来，跟在陆书荥身后。
“我自己也能上，但是现在我不适合自己上去。”
陆书荥开始怀疑沈知翠是不是已经对时足一下手，只是结果偏差了一点，不小心把他弄成了智障？
想到龙煜还要用他做试验，保险起见陆书荥决定还是检查一下的好。他转过身正视时足一，刚想催眠一下入侵精神，时足一却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下铺，笑道:“你把那小公主弄走了？”
陆书荥一怔，想起因为会来事还娇气，沈知翠在寝室的绰号就是小公主，反应过来后接道，“他自己出去了，我怎么清楚？”
“随便啦随便啦，快带我去见龙煜。”时足一不甚在意地甩甩手。
“要去自己去，我没空……”陆书荥敷衍到一半才觉出不对劲，“……”
两人无言对视了一会儿，陆书荥在震惊中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渐渐转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整个人都不太对的时足一。僵持半晌，时足一先笑出声。
“看来他没有全部告诉你？你看起来很惊讶。不如……回去再说？”
说话间陆书荥已经外放精神试探了时足一一遭。然而往常能够轻松入侵方便监视的屏障，如今却是牢不可破了，甚至还分出神来推开了陆书荥。
这是融合成功了？可是看起来情况不太对？融合之后要怎么变回鳞片，鳞片产生的自我意识要怎么处理？
自认为办砸的陆书荥决定先把时足一打晕带回去，让龙煜自己想想对策。
半个时辰之后，陆书荥出现在了龙煜的府邸门口，还未与门房搭上一句话，龙煜的贴身仆从就上来迎接，直接引着他去了龙煜的书房。
房门甫一合上，龙煜已欺身而至，眯着眼近距离打量陆书荥。
陆书荥也毫不退让地瞪视回去，扬声道，“好久不见。”
“……太过冒险。”龙煜不置可否，只淡淡皱了下眉，“他人呢？”
“啊，谁知道呢？”陆书荥挑眉推理道，“你没告诉他真相，是不是暗示我这个人用完就可以……”
“你清楚我的想法。”龙煜不知做了什么，陆书荥的脸一白，五官竟然渐渐褪去，缓缓恢复出另一副五官，“先变回来。”
“切。”还在变脸中的陆书荥不服气地嗤了一声，把法器锦囊中的真-昏迷-陆书荥给倒了出来，抢先辩解道，“是他不愿意带我回来，还想打我。”
☆、无十无全
再醒来，四周依旧是浓稠的黑暗。
陆书荥恢复知觉后，思维立刻与昏迷之前的思考进度对接。
他谨慎地没有睁眼，也不用神识试探，只依靠听觉判断。
即使这般小心，陆书荥醒来后的第二十秒，依旧触发了某人留下的幻境，将他强行卷入解释前因后果。
大意就是，这是一场龙与妖与人的试探性合作，而陆书荥，是被他们精心挑选的执行人。
“我不是时足一，龙煜边上那个男孩才是。”幻境中的时足一徘徊在一座巨大的沙丘前，登上沙顶后向下一指，“就是那个，算是被我袭击的唯一幸存者吧。”
“有些事情不是秘密，比如龙煜身边有个小男孩。”时足一回过头对着陆书荥神秘地眨眨眼，笑意中隐隐夹杂嘲讽，“其实是他自己讨来的，阎王亲自批准的。”
有一个人类身份的掩护，时足一，或者说是大妖，才有与龙煜亲密接触的机会。
“啊，对了。你能知道的最后一个秘密。”时足一一挥手，成片的沙丘凭空消失，“就是，多谢你的调养，鳞片融合得很好。”
从陆书荥的梦中抽身，时足一径直钻进了龙煜的书房。
“何必捉弄他。”
被发现了时足一也不慌。他不紧不慢地显出身影，无所谓道:“那傻子把时足一人渣爹的记忆翻出来让我梦了好几个晚上，我吓唬吓唬他怎么了。”
不待龙煜做出反应，时足一忽而促狭一笑，“多谢大人及时出手引我离梦。”说罢像模像样地作揖，还轻声嘟囔道:“爹爹。”
龙煜:“…………………………………………”
“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仗着自己融合的心鳞，时足一轻易读出了龙煜掩藏得极好的一丝窘迫，十分欠的凑上前去，“爹爹爹爹爹爹爹……呀！”
且不论陆书荥心惊胆战地琢磨了多久那最后一个秘密是要收走性命还是暗示合作结束，甫一恢复自由身，陆书荥就被阎王提溜去议事。
“吾知你稳妥，龙煜让你知晓此事也无妨，多余的事也不必多言。”
陆书荥:！！！？？？这事阎王知道？他也参与了……？
阎王:“莫要装糊涂。就是龙煜讨去的那个小男孩，兹事不大但到底不合规制，你可要谨言慎行。”
陆书荥:看来我知道的比阎王要多一点……莫名欣慰……
此后提起龙煜，不免要八卦一下他身边的男孩。
再后来，龙族公主的三百岁寿宴会客四方，龙府上下张灯结彩，有寿宴双喜的传言流出，大家对公主夫婿的猜测乐此不疲。
“真是荒谬。”厅堂中再如何喧闹，缠上大红绸缎的屋顶却依旧拥抱着暗沉的夜空，偶尔投射上来琉璃灯的溢彩，也不过是转瞬即逝，被黑暗驱回室内。
时足一独坐在屋脊上，脸色沉静地望着行色匆匆的一众仆人，对即将到来的喜宴只有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