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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吃糖(37)

后脑勺和混凝土的墙面撞击出闷沉的响声,粗糙坚硬的墙体蹭开皮肉,褚熙被撞得一阵晕眩,铁链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发出低微又滑稽轻响。

他四肢疲软的瘫倒在墙角,全身上下唯有因为被靳寒揪住了头发而被迫仰起的脑袋还带有那么一点活人的生气,可他还是笑着,甚至还将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一些。

“你看…你就是疯子……说不过就动手…可惜啊,我是看不见了,不然我还真想看看——看看,你是不是也是这么对你心肝宝贝的。”

粗重无比的喘息声是属于靳寒的,相比之下,他才像是那个落入陷阱无处脱身的猎物。

他明知道只要把扳机扣下去就能结束这一切,他不用再听这些奚落和嘲讽,也不用再面对他不想跟季澜提及的一切。

杀人灭口是与过去断绝的最好手段,他只要把褚熙杀了就能将那些往事彻底终结,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可以求得短暂的解脱。

靳寒眼里的血丝猩红到好像真的可以淌出血来,枪柄已经在他手心里硌出了红印,汗水也晕湿了保养精良的枪管和扳机,毁了他半生的人就在他的枪口下,可他却在夙愿得偿的最后一步上卡住了。

褚熙说中了他心里最恐惧的一点,季澜那双险些被他直接扭断的手腕正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做得不止这些,他将季澜从杜戚的山庄里强行关回了宅子,季澜追着他跑了十年,他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十年,所以当季澜停下脚步决定转身的时候,他除去慌乱和恐慌之外,就只剩下蛮横到武断的应对方式。

突然响起铃声成了他此刻的救命稻草,靳寒握着枪落荒而逃,厚重的铁门将褚熙满是嘲讽和奚落的笑声隔绝干净,他用发抖的右手摸出手机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陈焕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季澜正在收拾行李。

宅子里还是原样,靳球球没精打采的趴在软垫上,橘色的前爪上刚拔了针头,它和季澜一样生了病,这两天一直在家里挂点滴。

靳寒和黎叔走前没顾上它,幸亏它自己知道抠猫粮袋子和开水龙头喝水,这才不至于横死家中,不过它到底还是个半岁多的小猫,被扔家里自生自灭那么多天,病是肯定要病的。

季澜叠好几件衣服便腾出手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兴许是被人扔在家里的时间有点长,靳球球这几天分外粘人,睡觉都一定要有人看着,不然就会爬起来喵喵直叫。

他是打算带靳球球一起走的,猫包和所剩无几的猫粮他都已经收拾好了,靳寒本来就不喜欢猫狗,而且也没空照顾,靳球球是他自己想养得小麻烦,他不需要靳寒帮忙负责。

季澜年少的时候,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离开这里的场景,想象中的画面无一例外是靳寒让他离开,他努力忍住泪水收拾行李,然后带着满当当的爱意和不甘在一个夜晚悄然无声的消失。

想象和现实总是出入太多,季澜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回味着自己当年热爱狗血小说的时候畅想过的那些情节,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自己选择离开,毕竟他对靳寒一直毫无骨气,就算是一丁点施舍的感情他都会捧着不放。

季澜带不走多少东西,行李箱收拾了三遍也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他小屋里的床单被套,他抱起靳球球使劲揉搓了两下,泛红的眼眶干涩之极,但却没有什么失落所致的泪水。

潜意识里他是不想走的,他仍旧爱着靳寒,他们安稳的过着伴侣的日子,甚至还订了婚,他明明是身处在希冀数年的曙光之中,明明已经可以得偿所愿。

可他做不到,他无法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也无法忽略如影随形的往事,与靳寒重逢的每一刻,褚熙都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他爱靳寒,但他没有圣母到可以包容一切的程度,哪怕靳寒给他交代清楚他都会心存缔结,更何况此时的靳寒只会闪烁其词。

他找了一间出租的公寓,一室一厅一卫,简单经典的单身户型,足够他和靳球球一起住进去,他找房子的时候没有回避靳寒,他就在客厅大大方方的浏览着被褚熙改动过的电脑界面,靳寒几近睚眦目裂的杵在他身后,最终也没敢再握上他伤痕累累的手腕强行制止。

季澜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他没有跟靳寒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的骨气,他不是一个身心独立的成年人,他花了将近一半的人生在靳寒身上,他不会像小说里那些独立自强的完美角色一样斩钉截铁的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他只想给自己找一个暂时的避难所,他必须远离靳寒一段时间,释怀也好,思考也好,他胆小惯了,除了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之外,他不敢奢求靳寒自己去想通什么。

季澜托着行李箱和猫包出门,陈焕不敢动手拦他,只能把车横停在院子门口堵着不让他走,他们僵持了两三分钟,院外传来车辆急停的动静,陈焕这才发动车辆调转车头,给靳寒让出了进门的空当。

靳寒身上还残留着码头上特有的咸涩气息,季澜退开半步以保持距离,他这几日里一直都在以这样的方式和靳寒划清界限。

“球球我带走,猫爬架和那些玩具我约了快递来取,快递下午就来,我都打包好了,你直接给快递员就行,地址在鞋柜上,邮费到付。”

第22章

季澜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托着行李迈步前行,爱情和习惯没有缠住他的动作,靳寒那副欲言又止的痛苦模样也没有影响他的步伐。

季澜走出了困了自己十年的院子,阳光慷慨的笼住了他瘦削的身形,他被追上来的靳寒拽的有些踉跄,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他曾经那么想要靳寒把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假如刚刚回国的靳寒能将一切和盘托出,他可能还不会狠心到这种地步,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所谓的时机永远是短暂易逝的。

靳寒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季澜神色平和的伸手去把靳寒的手指一一掰开,他在宅子里见到了褚熙留下的痕迹,倘若能够抛开别的不提,他还真的特别佩服褚熙的手段。

褚熙应该是在这里借宿了几个晚上,靳寒出国仓促回国匆忙,家里又没有家政收拾,所以当他被靳寒接回宅子里的时候,褚熙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还清晰如初。

盛过红酒的高脚杯成双成对的放在桌上,搭在客厅沙发扶手上的衣服是靳寒的,但却是褚熙穿过的,因为那件衣服腰身的位置别着一个用来调整宽松程度的小卡子,除此之外,还有一根多扎了两个孔的皮带放在衣服边上。

这些东西远没有季澜平常看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描绘的那么刺目显眼,褚熙没有留下一瓶开封过KY,也没有在垃圾桶里扔两个用过的套子,褚熙留下的痕迹全部都是稀松平常的,他仿佛只是和靳寒在一个屋檐下平平静静的生活了一段时间,没有丝毫情色旖旎的表现,但却比任何一种直接的示威都要刺目。

季澜受不了这些,在他回家住的这几天里,他每时每刻都要忍受那种恶心到极点的情绪,已经不可能恢复理智的思绪在疯狂的道路上越扯越远,就算靳寒当着他的面烧了褚熙用过的东西,他也始终无法将这段记忆从脑海里抹去。

衰退的记忆力在这个地方发挥出了令人欣喜的水平,从他重新被靳寒拽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心里那些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地方就开始不可挽回的走向了腐烂。

季澜甚至有点庆幸靳寒没有对他知无不言,他没有在山庄里草率仓促的原谅靳寒的所作所为,不然就算他理解接受了靳寒的苦楚,他也会在重新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沦落成一个出尔反尔的、被愤怒和恶心逼疯的怨妇。

“我叫了车,司机已经到路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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