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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错(3)

作者: 谢朝夕 阅读记录

晏适容向来荒诞,隔三差五就得来这里解释自己的行径,该罚钱罚钱,该画押画押,一来二去和上下莲爷都挺熟络。有时被押来的路上见到卖糖水的也会请莲爷们喝一喝,逢年过节还包不少礼物送来,大家对小王爷都爱护得紧,也觉得薛措对他颇有些严苛了。

索性这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莲爷将银子揣回兜里,继续值守去了。

去无生牢这一路幽深晦暗,血迹斑驳,晏适容掩住口鼻,遮住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在刑牢外听见熟悉的声音。

“还没想好么?是认,还是不认呢?”声音低沉和缓,晏适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稍稍伸头,看见薛措背对着他坐在刑牢正中的太师椅上,背影遮挡,一缕茶烟气定神闲升起。

薛措轻启薄唇,似笑非笑,而刑架上的赵御史早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撑着口气抵死不说。

晏适容听闻数日前他曾上折痛批佐政司干政祸朝,所言愤慨,用词激烈,前所未闻。只是那道折子左转右转最后又传到了薛措的手中——赵御史便下了狱。

薛措放下茶盏起身,在赵御史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赵御史一口气全靠链子拴着,脑袋忍不住歪靠在架子上,微微移眼看他颀长的身影,重重地呸了一声。

薛措暗暗皱眉,参将徐延冲上前,抬手两抽,浸了盐水的两鞭打得赵御史求生不能。薛措抬手让他退下。

赵御史痛得忍不住大骂起来:“你这莲狗!把持朝政祸乱朝纲……枉为我辈读书人!”

薛措似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赵御史,你辈读书人纵子行凶吗?”

这便是说到赵御史的软肋了。去年年末,赵御史的儿子看上了块田,原主死活不卖,他儿子便用强权压了一压,哪知那人不堪其辱,一抹脖儿自尽了。事情越闹越大,闹到了刑部,后来还是左丞出面将这事给压了下来,赵御史他儿从轻发落。

左丞付准同薛措素来不对付,无他,佐政一司独大,他薛措佐政,那又置自己这个左丞于何处?估摸着也便是此事,赵御史昔日承了左丞的恩,今朝以弹劾政敌来偿。

薛措道:“左丞能让你儿子从轻发落,我便有手段让他从重处置,你要不要试试?”

赵御史的脸变得愈发白,双唇气得发抖,咬牙切齿地叫道:“薛措!

薛措冷言回他:“如何?”

“……莲狗!”

“继续。”

赵御史虽弹劾了那么多人,但十分不擅长骂架,认为那颇损文人风采,于是下了狱翻来覆去的也就只剩下“莲狗”一词。

“莲狗莲狗!薛莲狗!”

“……”

门外的晏适容深觉这骂法还不如民间黄口小儿辩日来得爽利和深沉,由此可见泷阳赵氏宗塾十分不注重学生内在气质的修养。

薛措却不以为意,这样的文人他是不屑于去对付的,打他一顿皮实的,从此便能老老实实做人了。可赵御史显然不这么想,仿佛觉得自己命还不够长似的,竟一脚踩到了他的逆鳞——

“你这、你这……逆臣之子!”

晏适容眉心一跳。

转眼间薛措便扼住了赵御史的喉咙,赵御史冷不防被他这样一袭,激得连连咳嗽,薛措掌心发力,赵御史咳喘不得,一下涨红了眼。

薛措在他耳边凉声问道:“再说一遍?”

赵御史吓得闭上眼睛,却是再不敢说了。

薛措逆鳞便是他薛家。

他父亲是抚远大将军薛林,母亲是宁安长公主,可谓是显赫非常。养在那样的府第,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他七岁才动京城,连皇上也赞不绝口。

他自少习武,熟读兵法,文武全才,一篇《怜军赋》万千将士落泪,两首《过兴庄》无数百姓痛哭。当时便有言说不读薛措枉为读书人,就连大鸿儒也不得不高看他几眼,说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他年少时骄傲恣意,鲜有不如意事。十七岁鲜衣怒马的年纪,薛家却生了变故,被佞臣陷害通敌,宁安长公主哭求三日,上为宁安长公主与薛家划清来往。宁安长公主得了皇恩,兀自笑了声“谢主隆恩”便一头撞死在华坤殿的宫柱上。

那年皇上驾崩,新君晏清继位,知人善任,不计前嫌将他留在身边。没过多久,他为薛家翻案,证实薛家是被佞臣陷害的。

只是薛家人除了他,早已都不在了。如今旧事重提,薛措心底一片寒意。

不知哪个突然看见门口的晏适容了,道了句:“六王爷?”

薛措将手松开,刑房静得很,赵御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晏适容讪讪笑了:“巧得很……”

薛措皱眉擦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晏适容目光下移到薛措胸前污渍上,方才赵御史混着血水的唾沫,正好吐在了薛措胸前黑底红纹的官服上,上头渍了一块暗色。

察觉到晏适容目光,薛措眉头皱得更紧,微微转身掩袖擦拭。

赵御史咳嗽声渐歇,却再不敢说那四个字了。薛措杀伐果断,残害忠臣,他本就不该淌这趟浑水,何况皇上一向偏着薛措。领教过薛措的手段,他是再不敢招惹薛措了,朝晏适容递去求助的目光。

晏适容瞧他皮开肉绽的模样,有些不忍,便道:“赵安你知错不知?”

赵御史决定下晏适容这个台阶,声若蚊蚋:“知……”

晏适容笑着打着圆场道:“你看赵御史也知错了,不如将他放了吧。”

薛措却像是很好说话似的,挥手示意手下放人。

莲爷们还以为薛措要磨赵御史几日,不说要打击左丞一派,至少也要将他再痛打一顿出口恶气,未料薛措竟听王爷的话放了人。于是几人忙将赵御史放到担子上,将他抬了出去。

抬到晏适容跟前,晏适容敛了笑意走到赵御史跟前,警告道:“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赵御史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晏适容复又笑得一派和煦,看向面无表情的薛措。

薛措道:“以后莫来无生牢。”

晏适容嗯了一声,任薛措将他带出。

薛措向来冷面,也不知他此时是否还在介怀刚才的事情,晏适容也不敢重提,一时无话却像乖了许多。

薛措将他一路送到红莲司外,承贵唤来马车等在门口。

临上马车时,薛措叫住他:“小王爷。”

晏适容滞住,忙回头看他。

芙蓉面,菱花唇,斜阳余晖轻轻覆在晏适容的面上,薛措冷声道:“你莫再嫖了。”

声音不大,却传到周遭每个人的耳中,大家偷笑一声,头埋得低低的。晏适容白皙的脸上迅速染上绯色,小唇抿了抿,“都说我没有嫖了!”

薛措好整以暇盯着他:“哦?”

晏适容“哼”了一声,催马夫快行。

薛措看着那马车行去的背影,不自觉地翘起了唇。

等到马车消失在薛措视野里,他才偏头闻向徐延:“状书呢?”

徐延立马会意,将晏适容方才画押的状书递与他。

薛措看了眼,笑了声,将状书叠得整整齐齐,收进了自个儿的怀中。

☆、让我死吧

上回晏适容去建春街那事不知怎的传到他皇兄晏清的耳朵里了,晏清大手一挥:“你且好生反省反省吧。”然后晏适容就被罚禁足半月。

春暖花开的时节,大病初愈的时候,禁足半月着实要了晏适容的命。

白日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椅子上,光是呆在后院里看看书仿佛也能闻见外头的花香,一时心猿意马,心痒难耐。年初他得了上好的毛皮,花重金请了巧匠做了两件氅衣,红的艳丽,白的清雅,两件氅衣做工皆是精致华贵非常,穿上往街上一走,保准儿明艳非凡,任天王老子也移不开眼,更何况是那人。

晏适容摸着白的那件,裘毛柔软顺滑,他忍不住问道:“我还有几日能解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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