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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错(26)

作者: 谢朝夕 阅读记录

承贵知晏适容这是打定主意了,终是没再说话,将门给阖上了。

屋子里,晏适容喉中痛痒,又忍不住咳起嗽来。

薛措领吴家军便等于被变相囚禁,若是京畿的提督相助,将他们反向相围,薛措有恃,想来凭他的才智,占主动权应当是易如反掌的。

晏适容的眸子亮了起来,不管此刻身上有多难受,但能帮到薛措,他却是欢喜的。

八月的日头还很毒,烈日炽烤下,地上连一丝风都湮灭无踪。

秋老虎作祟,酷热难当,倚翠给晏适容扇着风问:“也不知这何时落雨啊?”

承贵摇摇头:“还不好说,京城也太闷了罢。”

这几日百姓与官都不是很好捱。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这京城里密不透风,四华巷内,户户门窗紧闭,便使得阖京更沉闷了。

晏适容这几日咯血,胸口闷痛,憋在府里已经许久了。听到承贵的话,他的手指往桌上敲了一敲:“快了,便是这几日了。”

承贵看他一眼,知他说的是什么。

——哪知这一日来得这样快,不过三日京中便变天了。

满城狂风席卷落叶,天色骤然阴沉下来。平地一声雷扣响京门,吴骁的铁骑兵临城门之下,雷声滚滚,百姓们惊慌失措,分不清究竟是雷更凶还是人更凶。

晏适容抚了抚胸口,喝了口水,竭力平息胸口腾然乱冲的气息。

府门被扣响了,是宫里的人。

平望挂着笑说:“皇上托奴才给王爷带个话儿,皇上今儿个在浮云楼排了一出戏,请王爷去看看。”

“难为皇兄记挂。”晏适容端端正正地戴好冠玉:“本王这就去了。”

承贵在晏适容身后急得团团转,晏适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却是笑了:“安心。”

平望多看了晏适容一眼,不禁道:“王爷今日真是好气派。”

晏适容笑了笑:“看戏,总不好失礼皇上。皇兄今日必定也是龙袍加身,派头十足。”

他今日穿的是黑底蟒袍衮服,戴的是红宝石垂珠冠,奢华贵重,端的便是王爷的雍容。

生,得了王爷的命数。

就算死,也要拿出皇家的体面。

古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么今日便看天成不成全这条命了。

马车落定在浮云楼时,四面的风都往里头灌。

浮云楼的名字出自《古诗十九首》中那句“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它是大魏第一高楼,坐落在西北角的宫墙之上。

与其说它是楼,倒不如说是宫墙上建的一方高而广阔的看台,昔日太|祖便是在此处慰问犒劳开国功臣。数代传下,若非新君大殿,供万民景仰,此楼总是常年关合的。

晏适容被宫人们带上了楼,发现晏清早已在楼上等候多时。他同晏清问了礼,便入了座。

这广阔的高台之上只设了两个座,晏适容心有讶意,却仍不动声色。

晏清今日一身明黄龙袍,冕旒珠垂,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此刻在楼上呷一口龙井茶,俯瞰宫城,将错落有致的宫院尽收眼底。

天子的目光总是长远的,或许,他还能看得更远些,看见不久便会踏进门的铁骑和刀光剑影里沾染的血腥。

晏清偏头,垂珠摆动,便看向了晏适容咳嗽两声,便说:“小六,你气色不好。”

晏适容笑笑,抿了口茶:“一贯如此了。”

晏清道:“回头请王太医过府为你诊治诊治。”

晏适容只好谢恩:“多谢皇兄了。”

两人乌七八糟地扯了一通,风却是越来越大了,看台之上阴风呼呼,乌云滚滚。晏适容看了看天色,问晏清道:“您请臣弟来看戏,不知看的是哪一出?”

“请君入瓮。”

晏适容拱拱手:“那么臣弟便拭目以待了。”

晏清意味深长地笑了,眸光饱含试探,嘴角露出一抹识破的讥笑,却是不动声色地又呷了一口茶,“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团圆节?”

晏清放下茶盏,发出很轻的一声,像是嗤笑:“团圆,团圆……”

晏适容环顾四周,发现这广阔的高台上只设了两个位,不由得有些纳闷:“若说是看戏,但看的人也太少了罢。”

晏清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垂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道:“今日在这台上看的人虽只有你我,可今日以后,青史所载,后世看的人又何止千万。”

年轻的帝王勾起嘴角,远眺宫院,志得意满。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手抚上了冕旒垂珠,问晏适容道:“你可知历代皇上戴这十二冕旒有何意图?”

晏适容咳了声嗽:“还请皇兄不吝赐教。”

“旒以蔽明,警示朕身在高位不可察察为明,朕需得洞察大体而忽略细小瑕疵。①”他拨开垂珠,如炬的目光看向晏适容,“你以为何为细小瑕疵,而那些细小瑕疵又何时会作乱成害呢?”

晏适容便低下头道,“还请皇兄明示。”

晏清又笑了声,移了视线,不再看他:“小六,你现在比你小时候,可真是没有意思多了。”

晏适容却是轻咳一声,笑了:“有意思的人容易被抹杀,小六愿意做一个规行矩步的人。”

“流连花丛荒诞无状便是你的规行矩步吗?”

晏适容刚要说话,便听侍卫来报,“禀皇上,吴骁已率兵围宫了。”

“好极!”晏清抚掌,却是看向晏适容:“这场好戏便要开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置旒的目的改自百科,王者视事观物,不可“察察为明”。

感谢小女子的快乐肥宅水!

☆、吾皇万岁(捉虫)

不过多时,吴骁便率兵踏破西丰门,径直向西北角来,兵临浮云楼。

楼上远眺,黑的,红的,铠甲,血刃,迎面是呼啸的风,风里夹杂着血腥气。

晏清却悠闲淡定地用茶盖拨了拨杯中的浮叶,放下了杯子,走到了台沿,对下面道:“将军怎的来了?莫非也是来讨一盏朕的雨后龙井?”

吴骁不欲与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直言道:“现在满京满宫皆是我的人,你若将玉玺交出,助我顺利登基,我便饶你不死。”

晏清笑了,眉眼里闪着阴鸷的光,“将军说什么?朕方才没听清楚。”

吴骁得意道:“五军被薛措调出京城,京师军卫皆是我的亲信,北地亲兵随后赶来,我这一队吴家军今日便要入驻宫中。”

“何不等你北地的援兵到了再反?那样胜券会大许多。”

吴骁放声大笑:“五军皆被你调出京城,我已胜券在握。”说罢,他挥手下令,身后弓箭手罗列开来。

“薛措当真投了你?”

“五军外调便是他与我的诚意。”说着,吴骁抬起了手,弓箭手们,张弓搭箭对准宫楼之上。

“不至于此,今日团圆佳节,将军莫不挂念家人?”晏清转头同宫人交代两句,楼顶忽地吊下几个捆绑严实的人,从上垂下,挡住了弓箭手们的视线。

吴骁一看,大惊失色,这浮云楼吊着的便是他的妻儿。

吴骁妻子徐氏被悬空吊挂着根本无力挣扎,只放声大喊道:“将军!您中计了!快走啊!”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羽林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吴骁一怔,他的妻儿远在北地,皆是亲信保护,又怎会落到晏清之手?若晏清有能耐从北地将他妻儿秘密绑来宫中,不动声色,故露破绽,那北地之业,自然已经根基倾覆。

吴骁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见吊在宫楼上的幼子哭着喊爹爹。

晏清高高在上,仿佛一尊神像在睥睨着,他道:“将军可还满意?朕可是特地去北地给你请来了一家老小,怎么,军师未同你提及吗?”

吴骁面色大变,不料竟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投靠了晏清。

“朕花了五年时间,悄悄削损北军,不料你这庸才竟然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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