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小孩小大人一般的模样,齐飞不由失笑:“这话你听得懂?”
小孩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懂的,老师教过我啦!”
说着往前蹦了两步,摇头晃脑也不知学的是谁:“为人之子,当以孝,为人兄弟,当以敬,一家上下形同手足,手足断而不可续,误人终身……所以我说的对不对呀?”
齐飞终究是没忍住笑了:“对,小祺最聪明了。”
姜祺对这样的称赞欣然受之:“那是自然,老师也总夸我是同龄人里最聪明的呢!”
齐飞自然不觉得这是错的,只是到底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就真将事情始末猜清楚?若真能办到,也未免太过骇人。
“遗珠”与“家和万事兴”自然是有牵扯的,只是齐昕并非真正毁了“遗珠”,他便是一直存了那份心,如今也没那份力了。
那句有关“遗珠”的话,最早,竟是从皇后娘娘那儿传出来的,皇后娘娘所指的遗珠,便是齐昕那堪称被流放到岭南的堂兄,也就是齐飞本人。
齐昕妒忌齐飞,妒忌自己的亲生母亲对齐飞视如己出,更妒忌胞妹亲近齐飞和齐朝歌却独独不愿亲近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兄长。这一切,皇后娘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齐昕是她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孩子自小便有些许偏执,今上认为无伤大雅,皇后却是怕的。
齐昕是嫡长,理所当然的太子殿下,她怕儿子重蹈今上覆辙,怕今上和自己百年之后齐昕不会放过儿时与自己争宠的齐飞与那个独独不肯亲近自己的妹妹齐嫣儿。
或许一开始皇后不过是想暗示齐昕要重手足之情,只是原本便神神叨叨破绽百出的局,哪里瞒得过今上。今上对齐昕稍加透露,更激起了齐昕心中不忿,也真正燃起了他心中的不安——他的亲生母亲,为了别人的儿子和一个女儿,连亲儿子都容不下了。
更别提后来还得知兰玉胭竟然是那个南公主的遗孤。
若是叫兰玉胭回到宫中,那宫中哪里还有他齐昕的位置?
得了今上纵容,齐昕是发了狂地想将今上吩咐的事情做好,也顺带,徇私除掉不该存在的人。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些事那就是天意——可哪来这样多的天意?
大病一场,梦里冤魂索命,甚至病好后又是天灾,事情接二连三地来,今上便是不信,也是会怕的。
他也想不明白,她待皇后一向是掏心掏肺,荣华富贵地养着宠着,他所维护的发妻为何还不与他一条心。
明明看到过康王和齐瑄是如何差些将他害死,却还是妇人之仁,狠不下心来培养齐昕作为君王的果决。
有些个事儿,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齐昕对齐瑄遗孤的杀心是真的,这一点,也未免狠得有些许过了,更莫提当初他还是下令过搜寻齐瑄,保齐瑄一名,以继续维持这个仁慈的名声的。
今日欺君罔上敢自作主张对表妹赶尽杀绝,改日是不是便敢弑君夺位了?
禁足,除却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是真的想叫齐昕反省反省。
叫他明白,什么叫做君命不可违。
即便是太子,也是一样。
不,正正是太子,才更该明白。
越庖代厨,从来都是最不该被容忍的罪过,这一点,比擅离职守更为可怕。
齐飞带着姜祺上到兰家的时候,正好瞧见了游历归来的兰情。
兰情与当初也大有不同了,原本她是想着一辈子留在兰家的,只是三年前兰恬被姜昊带回来之后,苦等数日,一蹶不振数月,闭关一年,而后接了她身上这担子。
当时不到十七的姑娘站在她面前,身上少了最初时候的活泼,倒是不知何时添了几分她所熟悉的稳重与淡然:“外头名山大川风光无限,姐姐若是想,不妨便出去看看。”
“家里我会看着,族中前辈也会教我。”
然后兰情真的就扔下兰恬跑了个没影。
虞有常当初说兰恬性子像爹,其实是没错的,兰情与兰恬两姐妹,实际上一向看起来稳中有担当的兰情才是更为跳脱的那一个,而兰恬只是需要时间成长。兰情自告奋勇担起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姐姐。
如今兰恬提了出来,兰情也了解自家妹妹,兰恬虽说又是任性胡闹,却也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况且她也不是什么遇了些事儿便要叫人捧在手心里护着的类型,倒是叫她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大抵还要比闲着好些。
于是族长之位就这么交接了,兰情撒欢一般扑进了名山大川的怀抱,兰恬则是在一点点的学习中,带领着手下去将偌大一个家族与其余附加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此刻遇着了,兰情笑着摸了摸姜祺的脑袋,给小孩递了一把糖果,瞧着姜祺满是嫌弃地收下之后,才慢条斯理转向齐飞:“你这回回来,见过小恬了么?”
自然是还没有的,说来齐飞如今也有些怕见着兰恬。不知为何,哪怕兰恬一直表现得淡淡的,对兰玉胭的事甚至不如兰情关心,齐飞却总觉得兰恬分分钟能提着刀便上京劫人。
他分明记得当初兰恬与兰玉胭关系没这么好,如今表现出来的也没这么好,故而这感觉真是诡异至极。
而齐飞虽然莫名其妙成了兰玉胭的表兄,成了兰家一干人之中最有可能接触到兰玉胭的人,他却当真连兰玉胭的一面都不曾见过,为数不多的消息,还得去托关系打听。
左右一闹,他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兰恬的不闻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齐昕就是个心理扭曲,别太在意他
然后上一章太子被废改成了禁足,一会儿再废
今晚还能爬上来是因为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爬上来了,二十号考科三,要练车o(╥﹏╥)o
我尽量吧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39章 三九
兰恬见到齐飞,毫无意外的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加之兰情回来,更是表露出了这两三年里难得的活泼。
——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从前了。
兰玉胭离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归根结底,除却知情人士,从前便没人想过兰玉胭竟不是兰家人,而兰家还能捡回来一个公主。
哪怕没到落叶归根的地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也都还是天经地义的,别人血脉至亲要将妹妹的骨肉领回去,他们还能拦不成——也真真是可笑,在兰家出来的人面前,兰家人竟头一回成了插不上话的外人。
诚然即便不是外人他们也插不上话。
可思来想去,家里头忽然少了这么个人,哪怕少了的人从前总是安安静静不打眼,埋没在人堆里平日基本看不见,这会儿总是有些怪异。
最显然与从前一般无二的大抵就剩下兰双双一人了。
饭后也不晓得是谁提起的兰玉胭,便听兰恬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那样小心翼翼的谨慎性子,配这样的出身也不稀奇。”
这话齐飞不置可否,便也干脆没接,心里其实并不那样赞同。
兰家出来的人,甭管是谨慎的还是张扬的,个个都是傻子,况且兰玉胭那样看着规规矩矩的人,未必就当真适合处处是规矩的京城。
这没人接茬,兰恬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当,继续道:“也不晓得一干子人是撞了什么邪,兰家这些年少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少了她怎么就不对了。”
这话齐飞还是没法子接。
万幸是与姜昊约定离开的时候也到了,正好与不知为何打算入京一趟的兰情同行。
这一出了兰家,没当着兰恬的面,兰情的说法倒也算是中肯。她一向是关心妹妹的,兰恬的变化不可能是看不见,只道:“我不晓得小恬和玉胭外出这些日子是经历了什么,一家人感情好从来都不是坏事。”
“只是小恬大概还不晓得,其他孩子对玉胭离开有这样的反应,除却是兰家人感情深厚,还因为她自个儿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