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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卿宸(48)

作者: 谢今生 阅读记录

“爸,妈,今天我生日。这是阿倾,我们来看你们了。”

其实根本不用介绍,苏念卿的父母自是认识他的,但是苏念卿就是想这样说,然而话一说出口,到有点那什么见家长的意味了。

苏念卿正默默地想着,就听苏倾宸说:“爸妈,我会照顾好阿卿的,你们不用担心。”

苏念卿:这么早就叫爸妈什么的突然就有点害羞怎么办?

好在苏倾宸说完这句话也就不再说,等苏念卿又跟父母交流了几句,才说:“走吧,带你去看另一个。”

苏念卿一惊,另一个?另一个什么?墓地吗?

苏念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然而苏倾宸的步子却证实了她的想法。

只见苏倾宸微微走了几步从另一侧绕到了苏念卿父母墓碑的后面?

苏念卿快步跟上去,苏倾宸已经把手里还剩下的紫罗兰放在了墓碑前,站在他身边,苏念卿看向墓碑。

却是浑身一震。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苏倾宸买紫罗兰上来了,买的时候她还问过他,但是苏倾宸没有回答。

因为紫罗兰,是她喜欢的花。

或者说,她曾经也很是喜欢这样的花。

颜色绚丽的,小巧玲珑的,需要细心栽培的。

当时她还在疑惑哪个人和她的喜好一样,如今倒是知道了。

苏念卿浑身僵硬,愣愣地看着墓碑上零星的几个字。

墓碑上放置照片的地方仍旧是石碑的底色,方正的透明框下是一个人的名字,左侧大概是设置墓碑的具体时间。

与她父母安葬的日期仅仅隔了一天!

苏念卿眼眶有些涩,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涌出来,她明明是不想的,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原来真的和她猜想的一样啊。

原来她以前是真的死了啊。

原来她叫沈念卿啊。

原来不姓苏啊。

原来……是这样的……啊……

忌日

倾元七年,后染急病,不治身亡,举国默哀。

时年廿十又二,正是如花的年纪,却在最美好的时刻告别人生,朝野上下无人不为之悲哀。

倾城皇后寝宫倾城殿,宫人跪成一片,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寝殿内的雕花大床上,一睡一坐,画面如同静止。

坐着的男子看不出表情,只望着仿若睡着的女子,视线久久不散。

苏倾宸想:她怎么可以,怎么敢,就这样自私地抛下他?!

沉睡的女子面容依旧,容颜盛雪,不施粉黛,如果不是她已经永远不能再回答他,苏倾宸都不敢相信她真的不要他了。

“陛下。”王公公走近,低垂着头,不敢面对此刻,连说话声都轻得如同烟絮,“圣旨已经拟好了。”

苏倾宸微微侧头,视线却依旧凝在床上的人的脸上,挥挥手,“宣吧。”

旨意下达,王公公却没有即刻下去,腰反而弯得更低了,思酌两下,才纠结开口:“陛下…节哀吧,娘娘…见您如此,可得责怪奴才了。”

苏倾宸没说话,却顺着王公公的话想到了以往。

倾城皇后殁于前日子时,正是元宵,举国欢庆之日,而就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倾城皇后悄悄的去了。

而当今天子守在床边已经近两天了,以往陛下批改奏折若是超过子时,皇后娘娘必是亲自前去御书房将人给带出来的。

皇后娘娘一贯不喜自家皇上熬夜批改奏折,最是见不得皇帝不爱惜身子。

然如今陛下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可是会帮着陛下疼惜身子的人已经不在了。

王公公悄悄地抹了把眼角,见眼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心底叹息一声,只好道:“那……老奴下去了,陛下……可得仔细自个身子啊!”

苏倾宸眉目不动,不甚在意。

在意自己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当日,陛下旨意传达至苏氏皇朝各方天地:

倾城皇后贤良淑德,端仪尊贵,乃当今母仪天下之典范。倾元七年,染急病,不治而亡,殁于倾城殿。

皇后生前慧中温顺,吾甚哀思,感念非常,今沈苏氏倾城皇后,特封谥号敬仁纯德曦敏恭淑昭圣倾元皇后。

入皇陵,与帝同穴。

圣旨通过层层传封,上下莫不为皇后之无上恩宠动容,纷纷感叹陛下之情深,帝后之伉俪。

然而,已经沉睡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了,曾经让她有所内疚的恩宠如今被那个男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久坐如雕塑的当今圣上终于动了,却是微微凑近了女子,轻声呢喃:“阿卿,别想丢下我。”

当日,葬礼祭祀的礼队从皇宫延绵百里,漫天飞舞的白色娟纸洒满天际,道路两侧是百姓自发铺就的紫罗兰长栏。

倾元皇后在位四年,然长安乃至周边附属,无人不知皇后之仁德宽厚,母仪端庄。

紫罗兰,乃倾元皇后生平所爱。

然无人知晓的是,有一外表无华却暗藏玄机的小棺,径自从皇宫密道偷偷运出了城,行至半月,抵达周边女儿国月国境内的神山。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棺淳随行之人正是那本该与倾元皇后皇棺一同前往皇陵的赤诚帝!

在不惊动月国国主的情况下,沿着事先探备好的道路上了山,行至半山腰,是一处早就大敞石门的门外暗卫守候的石洞。

小棺停在了门口,赤诚帝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后,径自把小棺往洞中推去。

堪堪进入洞中,便察觉一股冷意,然赤诚帝不为所动,摊着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走过较长的甬道,豁然便进入了一片空旷之地,却是由石冰堆砌而成,袅袅寒气升腾,丝丝入体。

然赤诚帝的感官似乎在小棺里的女子死去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对面前的寒冷无所察觉,仅着一身单薄衣衫便进了冰室。

室内一目了然,白玉般的冰器雕琢而成的透明地板,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仅仅室内中央一座巨大的冰棺!

冰棺可容两人,透明的材质能见到内里奢华的铺饰,以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正缓缓升起。

赤诚帝推着小棺在石室入口处就停下了,推开棺盖,赤诚帝开口,仿若身边有人:“阿卿,我们到了。”

只是没有人应答。

静了片刻,赤诚帝弯下腰将棺中的女子抱了出来,犹如怀中是世间珍宝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赤脚缓缓朝室内的棺淳走去。

一步一步踏上冰阶,寒凉自脚底传至全身,然而这冰冷却远远不及怀中人透过衣物传至心尖上的冷。

站在棺前,赤诚帝望着空棺,凝思了许久,才缓慢地,郑重地,强忍着不舍地将怀中人放了进去。

不知道点了何处,棺中突兀现出一处暗格,是一袭大红衣裳。

红得绚丽,仿若那年他们一同看过的残阳,却始终不及棺中女子眼角鲜妍迸发着地似跳动血符的朱砂痣。

等赤诚帝走出石洞时,洞外候着的只有沈一一人。

见主子出来,沈一低垂着头,一板一眼唤了句:“陛下。”

赤诚帝不甚在意,背着手径自走了,只一句“填了吧”随着风落入了沈一的耳中。

“是。”

沈一眼角的余光里,是赤诚帝一深一浅走得坚决的步伐,渐行渐远间,连一个回头都不能有。

沈一抬头看向眼前的石洞,黑魆魆的洞口看不出里面的真切,然隐隐地觉着里头的黑能将一切叵测居心的魑魅魍魉都吞噬。

莫名升起的寒意让沈一惊恐,随即唤来暗卫将陛下的旨意吩咐下去了。

徒步下山的赤诚帝在山体微微震动中顿了顿步子,他心爱的女人就此彻底安歇了。

阿卿,你可满意?

赤诚帝微微仰头,天际是自出了年之后难得的清澈。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沈一。

“一切都安排妥善了。陛下。”

赤诚帝没有动静,依旧自顾自的走着,沈一跟在身后,就在他以为得不到回应时,听得前面有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