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谁教春风玉门度(167)

他在大佛殿中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会心一笑,向一名正敲着木鱼的年迈高僧走去:“大师,不如如何称呼?”

僧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笑容和蔼地睨了他一眼:“施主,三日前你已问过贫僧了。”

郝伍少笑容一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慧空大师。”

慧空笑道:“施主每日来我少林捐香火钱,慧空代佛祖感念施主的虔诚之心。”

他这话分明是讽刺,郝伍少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抬手摸了摸脸:“……大师是如何看穿的?”

慧空大师面相颇有七分与笑面佛相似,两道眼儿弯成两条缝,看起来十分和蔼,却也使人看不穿他心中所想。他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慧空辩人并不仅凭色。”

郝伍少一听他搬出佛理就头疼,连忙道:“慧空大师,在下想向大师打听一个人。”

“噢?”慧空眉梢微挑:“何人?”

郝伍少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韩轻嗣应当不会用轻嗣、子凡二名,若是说净嗔,自己又如何交代是何时得知他的法号?

郝伍少绞尽脑汁,眼见慧空脸上逐渐露出疑惑的表情,一咬牙道:“张、张郎!我的朋友名唤张郎!”

慧空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原来施主是来找净嗔的。他正在东厢禅院诵经,施主可以去那里找他。”

郝伍少连声道谢后,转过身正欲向东走,却听身后的慧空突然唤道:“施主。”

郝伍少茫然回头,却听慧空道:“世上万物皆有因果,缘分尽时不可强求,缘分未尽,则自有其归属。”

郝伍少微微蹙眉,敷衍一笑:“多谢大师指点。”说罢急匆匆向东厢禅院赶去。

郝伍少在禅院中兜兜转转许久,终于在一间禅房中发现了独身一人敲着木鱼念经的韩轻嗣。

他心头五味杂陈,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苍凉之情。

他在禅房外踌躇许久,终于局促地走进禅房内,轻声唤道:“轻嗣……”

韩轻嗣手中敲打木鱼的木锥顿了片刻,复又恍若未闻般继续诵经。

郝伍少委屈地抿了抿嘴,走上前跪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净嗔师父。”

韩轻嗣冷冷地以眼尾瞟了他一眼,总算停止念经,道:“施主有何见教?”

郝伍少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大喜大悲之下险些哭了出来:“我,我错了轻嗣。我来做什么,你其实心里清楚。”

韩轻嗣微微蹙眉,神色间有些不耐:“我……贫僧已看破红尘,施主请自便。”

郝伍少听他自称贫僧,不由破涕为笑,摇了摇头,复又正色道:“你只是看到了红尘,还没有看破。”

韩轻嗣被他笑得十分不悦,冷冷道:“贫僧要诵经,施主自便。”

郝伍少痴痴地抬起手,正要触上他的长发,却被韩轻嗣冷冷避开了。

郝伍少喃喃道:“你尚未剃度……”

韩轻嗣冷笑道:“方丈早已收我为俗家弟子,剃度仅是一个形式罢了。我一心向佛,就已是佛门中人。况且再过四日……”

郝伍少只觉胸口一种钝痛,不愿再听他的冷言冷语,伸出两手紧紧包住韩轻嗣的右手:“轻嗣,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那日我心情不好,又喝多了酒……”

韩轻嗣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打断道:“施主!你再不离开,我便请师兄们将你赶出去了。”

郝伍少:“……”

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边难过地想哭,一边又咧开嘴挤出一个扭曲不已的笑容:“轻嗣,你还是舍不得我。为何要请你的师兄们来赶我,却不是你将我赶出去?”

韩轻嗣嘴角抽搐:“……贫僧一直在赶。”

郝伍少铁了心要耍赖到底,又怎会被他三言两语激走,恬着脸道:“不走!你心里分明有我,怎能出家为僧!我说什么也不走!”

韩轻嗣忍无可忍,起身提溜住郝伍少的后领,利用身高上的优势将他提到半空,向外走去。

郝伍少也不挣扎,只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眨了眨眼,竟当真落下两串泪珠。他颤声道:“轻嗣,你别赶我走,我不能离开你。你若执意要出家,我也留下来剃了头陪你。”

上一篇:五更钟 下一篇:一阕离歌长亭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