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间的高原(162)

十里送别

第一百七十一章十里送别

高原的仲夏夜是枯寂烦闷的，也是素雅活波的，黑夜仿佛浑厚苍茫的暮色帷布倒扣着大地，也无法阻挡浩渺天空中众多明亮闪烁的繁星和清亮银白的明月，以及远处苍凉的山岗匍匐隐藏着身形。高岭沟壑间繁茂的绿色植被仿佛与黑夜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地渲染着夜的神秘，期间许多夜行动物张牙舞爪地潜伏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不时发出山响般嘹亮的鸣唱。浩瀚无垠、跌宕起伏的大地上沟沟壑壑里阴暗沉闷，平整缓坡的地方上灯光溢溢，透露出些许的活力和生气，也许三五盏的马灯就可以映红些许村落的路况，更别说还有天空中皎洁的明月辅助。夜晚里区别村镇和县城的交接路径，或者是两者间密集的交集仅仅从马路的宽阔与否就可以看出来，或者从车站的繁华与人流的密集程度就可以区分出城镇规模的大小，村镇繁华与否。福瑞此刻紧紧挨着大姐福音，父亲厚根则和福禄两人坐在他们后面，其实福瑞也多少知道点关于大伯厚德跟婶婶凝雪之间的故事，现在已经十三岁的他多少也明白了男女之间的爱情和感情，至于到底谁对不起谁也不重要了，毕竟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不懂得珍惜彼此，唯美的爱情可以成就美满的婚姻，和谐的婚姻可以造就和谐的家庭，幸福的家庭可以影响儿女的成长和性子。原本大姐福音和弟弟福禄也可以像自己一般被父亲疼爱，被母亲娇惯，现实确是她们两人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苦难和心酸，尽管作为他们的父亲厚德独挡一面，承担了生活中的酸涩和磨难，但是孩子感情上的空白和慰籍却不是谁都可以弥补的，尤其是小孩对于母亲的依赖和眷恋也不是大老粗爷们似的厚德可以填补的。所以从小心灵缺失亲情和母爱的福音能聪明懂事、乐观活波那也是厚德的培养和栽培，福禄则大多是性格使然，毕竟女孩子心灵还是脆弱敏感的，尤其是福音大约七八岁记事开始懂事时母亲凝雪狠心离她而去，这件事对于她幼小的心灵打击和创伤很大，所以她从此刻起就对于母亲很不理解，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促使母亲离开孩子而去。福禄则对于母亲凝雪的印记和相貌记忆不是很清楚，所以姐弟两人对于母亲的态度也就发生了些许的改变，至于究竟是爱多一点呢还是不理解或者委屈多一点呢就不是外人福瑞可以揣摩的了。但是这些天福禄则有些古怪，隐隐约约间眉头不时皱起，时常关心他的福瑞则从他嘴里了解到一些情况，这也是福禄要求自己保密并且不能告诉其他人的前提下才探听到的。原来是凝雪婶婶这些天看过福禄几次，尤其是看到已经长成小伙子模样的他欣喜不已，暗暗表示愿意抚养他，至于福禄最关心的是否与父亲厚德今后在一起生活时，凝雪则面色为难和踌躇了许久，不确定地答复他自己也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小小的福禄明白就算自己归顺了母亲，姐姐和父亲也可能很难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了，所以这些天福禄一直绞尽脑汁地想着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让母亲回到他身边，又可以让父亲和姐姐接纳母亲。于是才有了这次福瑞善意的安排，因为他提早知道了父亲厚根这几天要送大姐福音去县城里坐火车去西安，所以他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安排大姐姐福音与凝雪婶婶见面，经过对父亲厚根做思想工作后也勉强算是答应了，于是父亲厚根和母亲张红梅才批准了他暑假里这次意义重大的旅行。

此刻夜色渐渐浓烈了许多，窗外呼啸的热风里夹杂着些许秋意的影子，斑驳陆离的路面上树影混合着路灯快速倒退，颠簸的大路上班车快速行进，拉伸了灯光和月光下车辆飞奔的残影。福瑞此刻摆出舒适的姿势斜靠在软椅上，左右活动着发僵的腰肢和屁股，面色由原先的迷茫变得轻松得意了几分，然后故意抬起手臂伸到脑袋后面，垫着有些发麻的脖颈，侧着脸庞拿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福音。只看到她此刻飘逸的长发被晚风吹起来又落下，露出光滑圆润的脸颊，黑亮的眼睛燃放着夺目的光彩，仿佛黑夜里的明灯般耀眼，素洁淡雅的脸蛋子上嘴角嘟起，露出菱角分明的琼鼻和浅浅的小酒窝，细滑的素手此刻环抱着酥胸，仿佛防范着被人伤害。此刻她侧着身子、抬起脑袋、引颈眼睛不眨、神情专注地打量着窗外树影与山峦，暗影忽闪忽闪间不分彼此，唯独星空清朗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洒下清冷的余光倾照在她唯美朴素的脸蛋上。此时福音似有若无地半转过身子，美目楚楚地打量着福瑞，一种叫作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氛围在姐弟间流淌着，一种叫作不期而遇的关爱在他们两人之间温存着，一种叫作了然于胸的默契在他们彼此间流转。此时此刻福音向福瑞露出些许坦然自若的笑意，福瑞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瞎操心，因为从小经历过痛楚和磨难的她岂能轻易被挫折和苦难打倒，就是再大的艰难困苦也无法动摇她看似脆弱实则坚定的心。班车上厚根此刻微微眯着眼睛，神色则默默地关注着这对如同自家孩子的亲人，从小看到他们慢慢长大，也明白他们的心性和柔软，包括身旁靠在他身上浅睡着的福禄，满脸都是孩子们哭了和笑了。高原的夜色是迷人眼目的，也是浓稠甜美的，包括高原的山庄、树木、房屋和山岗也迷醉在夏的温情环抱中，耀眼绵长的公路和河流把高原大地切割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彩色图案。路边的法国梧桐巴掌大小墨绿色的树叶不时被风刮起发出沙沙的声响，路面上不时横躺着姿态各异的绿叶，浓厚的烟雨露珠雾霭缭绕在草木半空中，遮挡着班车前雪亮的灯光穿透出几米远就被雾霭分食吞没，雪白车身的班车若流畅的线条迎风穿梭，或者似乎是轻灵的鱼儿游荡在溪流中滑行，由不食人间烟火的荒芜贫瘠之地一路穿行，翻山越岭、穿梭丘壑、渡涉溪流来到热闹繁华的都市生活，由原先灯光稀疏、人烟稀少的村落之地一路奔驰来到镇县门庭若市的锦瑟城郭。当班车平稳地停靠在府谷县汽车南站时，福禄和福瑞皆被夜晚县城里繁华热闹的场景所吸引，尤其是车站两旁店铺林立，行人若帜，大多数是美食佳肴、味道飘香的餐馆和彩色灯光明净的旅馆，以及街道沿边摆放的小吃摊位，尤其是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清甜雪亮的冰糖雪梨、软滑黏牙的枣塔、金黄酥脆的酥油饼，而见识过大场面的福音则面色淡定了许多，毕竟人家在府谷县高中就读了三年什么地方特色小吃没有品尝过，主要还是厚德的富养女理念让福音品尝到足够精美的食物，反倒是凭空多了福禄这个吃货，这也许就是平衡吧，福瑞边口水直流地盯着路旁美味佳肴细看，边回想着姐弟两人天地的差别。就是厚根也被福禄看到美食眼睛直直地冒着绿光，脚步变得千钧之重的吃货样子深深打败，尤其还有打小就疼爱的福瑞，两人这下好了可以组团去品味小吃了，不过就是自己也有些饿了，尤其是看到金黄油亮的烤肉，内酥外焦发烫的烤鸡翅，劲道酥软的烤羊肉串，还别说被他们父子三人的谗相勾起食欲的福音也有些胃口，于是他们四人愉快地决定今晚就吃这家看着不错的烤肉打打牙祭。唯独厚根和福瑞心照不宣地露出些许得意和狡诘的笑意。厚根安排三个孩子坐到靠近路边的粉红色凉倚上，然后有服务员过来招呼他们，厚根随意地点了些许蹄筋键子肉、烤羊肉和烤鸡翅，要了半份烤草鱼、三份烤饼，一盘肉素拼盘，三瓶苏打水，三份蛋炒细面，一份可乐和岐山臊子面，至于今天他干嘛这么奢侈也是有原因的，但是作为庄稼人他点的都是实在的食物，没有点那些花里胡哨、不着边际的饭菜，就在他们等着饭菜上桌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就在他们聊天时，他们旁边紧挨着福禄和福音的邻桌坐着一位风华绝代、丰韵犹存的妇人，起初打眼一看居然比厚根的年岁要小了很多，主要是平日里保养的极好，最神奇的是居然与福音有那么些许的神似，无论是眼睛鼻子、嘴巴脸蛋，还是身段或者性子都仿佛一个模子拓印出来的一般，岁月的无情都很少在凝雪的身上体现出来，就是认识自己母亲并且照面过几次的福禄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至亲至爱居然与他们姐弟两人邻桌相连，随后凝雪更是频频回头张望另她朝思暮想的两人孩子，尤其是温婉动人、贤淑端庄、典雅素静的福音，还是憨态可掬、俏皮萌宠的福禄。自从她那夜离开厚德距离今天已经二十一年了，那时的福音还是个小姑娘，没有想到现在长成落落大方的姑娘了，福禄更是鼻涕直流的孩子，这些年她确是也实现了外出闯荡的梦想，事业也算成功，但是蓦然回首间才发现自己最得意和宝贵的不是事业的成功和人生价值的实现，反而是与孩子在一起慢慢变老，现在孩子们性子和成长经历肯定留下了童年家庭不睦的经历，失去了母爱的温存，这才是作为母亲最失败的，也是作为女人来说最不可原谅的。所以自从她发现这点后就打算弥补她带给孩子们的伤害，尤其是对于女儿福音的愧疚，当她先和厚德接触后委婉表示想补偿自己对于孩子们的伤害，厚德隐晦间表示自己不想孩子再次受到伤害，所以凝雪打算先接触儿子福禄，然后再接触女儿福音，至于最终能否和厚德破镜重圆还得看缘分，毕竟破裂的家庭和失败的婚姻都带给了两人痛苦的经历，谁也无法再次承受无法名状的伤害和不能自已的矛盾。这时候福禄满足地抚摸着滚圆的肚皮，尤其是满嘴油香的烤肉味道，看的凝雪心疼不已，尤其是看到孩子也有这么可爱俏皮的一面，纠结的心总算平缓了些许，反观女儿则矜持了很多，尤其是出水芙蓉、冰清玉洁的模样更加惹人注目，真是父母眼中无丑儿，更何况福音长的那么标志静雅。一顿大餐就在厚根和孩子们愉悦的气氛中结束了，尤其是凝雪的赞助和期待注视下，期间凝雪被调皮捣蛋的福禄无意间发现了，善解人意的凝雪示意要打招呼的他安静，于是洋洋得意、认为自己接受重大任务并且圆满完成的福禄兴奋不已，随后厚根带领孩子们去府谷县火车站，得到示意的凝雪也开着红色的夏利轿车紧随着他们乘坐的蹦蹦车。很快地他们欣赏着繁华街道两旁花色的灯光，看着街道上密集的人群，显得兴奋期待，尤其是不常来县城的福瑞更是东看看各色漂亮的汽车，西望望热闹的超市和百货商场，仿佛出笼的鸟雀般兴奋。更值得福瑞和福禄高兴的是福音建议叔叔厚根带领孩子们去大城市看看，尤其是沿海发达地区的大学、样式新颖的建筑和新时代下思想高度解放的北上广地区，有利于孩子的成长和阅历。厚根听到侄女的肺腑之言也不由称赞她的确长大了，也懂得为弟弟们的将来考虑，尤其是有个当大姐的表率模样。随后他们几人来到游客摩肩接踵、店铺餐馆云集的火车站，尤其是福瑞看到龙飞凤舞书写的府谷两个烫金大字的气派|火车站更是欢呼雀跃，就是福音也暗暗期待着去古城西安四年求学的经历和故事，这时凝雪漂亮的红色汽车也停放平稳，她眼睛柔情地看着两人可爱的至宝，都忍不住地要冲过来拥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