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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谋之巾帼天下(76)+番外

作者: 沙石 阅读记录

她垂着头,手中的蒲扇轻轻扇着炉火,不时揭开盖子查看汤药,“为了你和她的安全。”语音依旧还是一贯的冷淡,“何况你一直觉得此事是清风阁做下的……”

卓元愣了一愣:“难道不是么?”

冷月仰起头,直直望向卓元:“宗主做过的事情有不承认的么?”

“那你便可不经我同意,私自做主?谁给你的权利?”一改市侩钻营的模样,面色清冷凛冽。

冷月心中微凉,冷冷挑了挑嘴角。

卓元单手撑在廊柱上,“擅作主张!”

冷月直起身子,眼神淡漠地看向他,“少主可以忘记自己是谁,我却不可以。”

卓元被噎了一下,面色不太好看,转头看着漫天的飞雪,临近年节,汴京城中总会时不时有些烟花爆竹之声响起。此刻,有焰火在远处升腾,在飞雪中炸开绚丽的色彩。

“我从没忘记自己是谁,我也从没忘记自己要什么。”出身不能选择,但是他明白他们安排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冷月搅动汤药的手顿了顿,眸色悠悠,良久,微微叹了口气,他想要的生活之于他而言实在是奢求了。

“一会儿药熬好了,还是你去喂吧。我得看看异修。”这个孩子,自从小院回来后便一直缩在偏厢的墙角,不吃不动。

卓元微微颔首。

*

许是极地芙蓉产生的影响,异修虽然快十三岁了,个子蹿到了七尺,心智却似四岁小娃,且除了柳叶之外,与谁都不亲近,甚至会有一些浓浓的戒备和隐隐的敌意。

木青说他在普明寺时便愿意亲近柳叶,想来这就是缘分。

冷月推开偏厢的门,因着窗扉紧闭,里头显得昏暗。

“异修。”她轻轻唤了一声,角落里有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吃烤栗子么?”将一盘烤栗子往那里递了递。

寻常他总是喜欢围在碳盆边上烤红薯烤栗子吃。

少年自膝盖上抬起头,面色惨白,眼眸有泪,盯着冷月看了良久,蓦地将手伸了出来。

冷月先是一愣,然后会意,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脉门上。

良久,秀眉蹙起。

之前给异修诊脉,只觉得他的脉象沉着有力,体健康泰,却不似今日这般,触之有震,好似内力浑厚,却又气息杂乱。

良久,冷月将烤栗子放下,“没事,我给你开几贴药喝了就好了。”

异修眨了眨眼睛,复将下颚放在膝头。

*

冷月推开柳叶房门时,卓元正在喂药。

柳叶依旧昏迷不省人事,贝齿紧咬,任凭汤匙如何撬动,都喂不进一滴一毫。

卓元先将药晾温,纳入口中,再渡给她,并以唇封口,不让药汁渗出,待一口全数进得柳叶的咽喉,再喂下一口。如此往复,虽然唇齿相接难免心神荡漾,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担忧。

冷月虽知他是如何喂的药,亲眼见着,却不免脸面滚烫,将目光移到别处,道:“等喂完药,我有话与你说。”说完立马调头出来。

卓元依旧一手药碗,一手锦帕,一口一口慢慢地将药渡进柳叶口中。

于他而言,这并不陌生,上回便是这样喂的药。

许是太苦了,柳叶皱着眉头嘤咛了一声,有药汁从唇角滑出。

他抬手仔细地拭去。

柳树,柳叶,或是……章文静,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在他这里,只要是那个略微倔强,却又默默坚强,用瘦弱的肩头挑起千斤重担的人,就是了。

喂完药,又帮她把被子掖好,方出得门来。

却见冷月迎着寒风就立在廊下,像是一直在等他。

见他出来,她反倒踯躅了一下,方道:“你知道她为何去东水门外的小院么?”

他当然知道,那里才是她的家。

冷月凝了凝神,“你又知道为何那些歹徒会去东水门外的小院吗?”寻常打家劫舍,总会选一些大家大户,或是偏僻之家。而这些人却是去了瞧着就不是富户的小院,而且是十数人之众。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卓元神色稍沉,此事他本以为是清风阁做的,当他看见了那些尸首,虽然身着汉服,却非汉人,是以,他也疑惑,“你发现了什么?”

冷月正了正神色,凝重道:“力神!”

“力神?”卓元暗暗一惊,那人花了那么多精力都不曾培养出一个来,他只当那是一个传说。

冷月的目光缓缓落在偏厢的房门上,“是的,力神。”

卓元眉头一动,对冷月道:“你且好好照顾她,我出去一趟。”

冷月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没有找到卖萌的姿势,作者好想躺下装死,掩面遁走。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过了腊月二十,雪便没怎么停过。

除夕夜,雪小了些,却还是细盐般洒落。府门前和檐下廊上都挑起了灯笼,桃符也挂了出去。穿堂连廊旁侧的石灯也点上了烛火。通明处倒是有几分年味儿了。

杨婶做了一桌子的菜肴,年宴摆在了柳叶房中。

屋内炭炉生起,菜肴美酒摆上,不分尊卑团坐一桌,唯有上首的位置空着。

大家心照不宣地吃着饭,席间偶有喝酒,也免了推杯换盏,一切皆默然。

终究算是团圆的。

*

此时的柳叶,在梦靥里跋涉了一场又一场,总是困于那林间暴雨与血色小院中。她已经神形俱疲,深有难以为继之感。

颓然中却见一座小镇缓然入目,一处矮墙围出几间简陋的屋子,是那般的熟悉——那是幼时的居所。那时还没有人说她不是柳叶,爹带着她和娘亲住在小镇上,隔壁是一家药堂。

药堂!

她心有疑惑,却见幼小的自己推门而进。堂中坐着年近四旬的郎中,见她进来,便笑着叫她叶儿,熟稔地让她坐下,为她诊脉,而后道:“叶儿的身子已然痊愈,不日便可似从前那般活蹦乱跳。”

说话间,从楼上来下一个女孩儿,瞧着十三四岁的模样,梳着单髻,眉目清秀酷似少年冷月,只是少了一份清冷。

女孩走到郎中跟前道:“爹爹,人醒了。”

郎中便将她置在座上,对她道:“冷伯伯这里还有个要紧的病人,叶儿先坐会儿,让云儿姐姐给你抓药。”便将将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楼上下来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对着柳叶浅浅一笑,旋身去了药柜跟前。

药柜子从地板一直延到楼板,高处的抽屉女孩儿够不着,便搬来一具梯子。坐在椅子上的叶儿娇声道:“云儿姐姐当心了。”

那叫云儿的回过头来,道:“谢叶儿妹妹关心,你等着,一会儿我便把药给你抓了配好。”

她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晃动着还不能够着地面的双脚。看云儿爬上爬下抓药。此时的郎中则顺着楼梯往楼上去了。

楼梯口的栏杆间,有一张清俊的小脸伸出来,眼尾微挑的丹凤眼看着椅子上的女孩儿,看着她不停晃动的脚。叶儿有感,抬起头来和那双眼睛对视了片刻,露出了笑意。那丹凤眼似乎愣了一下,也回以浅淡的笑意。

一切犹如影卷般在眼前闪过,柳叶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幼时的自己,却感口中微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

“伯植?伯植?”卓元将最后一口药喂完,直感榻上的人轻微地动了一下。

连日来,除了尚有微弱的呼吸,她似乎没有了任何活人的气息,而刚才,就在刚才,他感觉到那唇微微动了动,但是触感实在微弱,怕是觉察错了,又凝眉看着,唤了几声。

柳眉蹙了蹙,再是那唇瓣微微动了动,微乎到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卓元试着又唤了她几声,竟与之前毫无二致,依旧是没有一丝反应。

冷月说兴许快醒了吧,但是到底何时能醒全靠她自己的意志。无论如何总归是好过生死难测,在榻前受了整整十四日的卓元终于被田峰拖出去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