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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谋之巾帼天下(20)+番外

作者: 沙石 阅读记录

柳叶回道:“这牢中的宋二乃是江大人拿下的,如今倒来问下官,下官委实不知。”顿了一顿,反问道,“江大人,牢中的到底是何人?”

宁俊生拍案而起:“大胆柳知县,胆敢这样与上官说话?”

江为东理了理袖口,起身劝道:“温博何必动怒,这柳知县虽然有言辞不妥,也是为了案子。你这个上官兼长辈该多多包涵才是。”温博乃是宁俊生的表字,江为东此时如此称呼他一来显得亲近,二来更是将他至于不得不息怒的状态。

宁俊生一时哑了言,只好眼睁睁看着柳叶领着他那一帮人大张旗鼓地重审小梅奸杀案。

小梅奸杀案与宋二被杀案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两案自然便合并到了一处。

由于案发已有三个多月,且小梅奸杀案疑凶已死,人证也死了,查起来必然困难重重。几经思量之后,柳叶决定从宋二被害案着手。

☆、第十五章

据仵作勘验,宋二死于服毒,而且是最常见的□□之毒。因大宋律规定:但凡购买□□者,药店必记录之,姓甚名谁,所购份量,何时购买,均需一一登记造册,故而虽然费些精力,倒也还是有据可查。此事自有田峰安排。

另一面,卓元从宋二怀中发现的银钱袋是否就是孙武庚枕头底下丢失的,还有待查证。此事就交于卓元去办。

剩下的,便是将牢中那“不明身份”的人开释。奈何此人口不能言,目不能望,手不能书,面貌也不能辨识,实在无法知晓是何人,只能广贴告示晓知大众,在其家人前来认领前只能先将其“留”在内衙。

柳叶向江为东、宁俊生禀报此事时显出了极大的凛然与无奈。末了再加了一句:“下官恳请两位大人为其拨出救治专银,虽说钱县丞极力推脱不是他实施的酷刑,但此人伤成如此模样终归是衙门之过,到时候就算医治好了怕都不能平息他家人的怒火,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江为东认为此话有理,着令宁俊生去办。宁俊生突生一计:“拨放专银是应该的,本官觉得仅此还是不够,不如本官再派个大夫予他,如何?”如此便能将其监控在自己手中。

柳叶灵台飞速转动,道:“宁大人如此体恤百姓,委实让下官感动,只可惜按大宋律,知府衙门尚不能养府医,不然直接从大人府上调派即可。”

宁俊生被噎了一遭,一时无言。

柳叶又道:“德清衙前已经延医,宁大人若是不放心,随时可以派人前来查看。哦,还有那专银,大人也可以派州府的户房掌房前来监督。”

一州的户房掌房所辖之事岂是一二,哪里腾得出手来管理这小小专银。柳叶一招明摆着就是以退为进,将了宁俊生一军。

江为东心中明镜似的,一时间竟然对这个嘴边无毛的少年知县又生出些许好感来。

为假宋二延请的大夫,柳叶不曾想到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这姑娘名唤冷月,人如其名,冷若冰霜。对谁都是淡淡的。据老张伯说,冷大夫虽然年纪不大,却早已名动杏林。自然,动的是湖州兴许只是德清的杏林。居说这姑娘乃是家传圣手,自幼学习医理药典,相当了得。

田峰对于冷月倒是生出过疑虑,总觉得这般年少的丫头片子不太靠谱。可是,柳叶说:“田捕头,你瞧,本县令不过二十却能得圣命任一方知县,那冷大夫十□□的怎么就不能是杏林高手呢?”

田峰语塞,半晌才道:“这,这不一样啊。”

彼时柳叶已经步入政事房,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田峰摇了摇头,领着属下往外走。外头还有他兵分两路的衙前,一路正在追查□□来源,一路在小虫子巷附近走访。

才出县衙大门,一颗蓬头垢面的脑袋突然从大门前的一个石狮子上缩了下去。

田峰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正欲从石狮子旁侧逃跑的人,定睛一看,不由得火冒三丈:“你个阴魂不散的东西,三番五次到衙门口来到底要怎样?”

被揪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几次三番撞在田峰手里的疯子。

被呵斥了,他倒也不恼,双手捂着脑袋,居然裂开嘴冲田峰傻笑。

晚春的白昼已经热了,那疯子身上的破衣烂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田峰皱了皱眉头,恨不得一拳头砸下去。他的气愤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疯子三天两头堵在衙门口,你若驱赶他,他便退远一些,你若不管他,他还能坐到衙门口的门槛上。就前几天柳知县出衙门的时候差点儿就被这个疯子给拖住,还有上次江大人和宁知府来的时候他也拦在了衙门口,得亏他眼疾手快,将他驱离。

今日又见难免气恼。“将这个疯子驱离,莫要让他再靠近衙门半步。”对门前的衙役大声交代,又对疯子道,“你若是再来,休怪爷爷的拳头不长眼。”

话虽狠狠撂下了,可是那疯子分明就是听不懂话的傻子,你训得再多,他要来还是来。

天渐渐暗沉,灯火逐一燃起。晚春的夜依旧寒凉,柳叶的心却腾起一股劲儿。

昨日,户部的回函已经收到,其中附有三年前的一纸文书,虽说是拓本,却也清楚记载着元佑四年九月初二,由户部拨派专银三十万缗,给德清修缮运河河堤之用。后又附湖州府衙的签收印鉴。

至此,有一个感觉在柳叶的心中越来越坚定,那便是小梅奸杀案到孙武庚溺毙、宋二被毒死,乃至柳树、刘胜被害皆与此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事情犹如一个包裹着的白菜,一层一层剥去总能看清里面的芯。而孙武庚和宋二的相继死去,原本开始明朗起来的剥离线路都陷入了迷惘。使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溯迷离。

而然,宋二与孙武庚的死同时昭示着有一个人一直在与自己抢时间。敌动,这是一件好事,说明自己已经摸对了脉门。何况,敌若是不动,这潭水就是一潭死水,深不可测。敌一动,便有可能将水中隐藏的物什搅动上来。可是这敌动总在自己之前,未必是一件好事。自己若是不能将主动权夺过来,只怕还有人会因此丧命。

先是刘胜,再是柳树,如今又有孙武庚和宋二,还有音讯全无的方也。

方也!

柳叶的灵台猛然被电火劈开,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冒了出来。

须臾,柳叶摇了摇头,微叹了口气,仰起头来望着天。都说头顶自有青天,可是这德清,乃至湖州的水如此之浑浊,天可曾看见了?

四月已经过半,月儿盈满挂在天际。

“伯植兄在想什么?”卓元拎着一只酒壶晃了过来。摘下幞头,换下班服的青年一身天青阔袖长袍,腰间没有束带,宽大的袍角在夜风中飘逸如仙。

柳叶淡淡摇了摇头,“无他。”

“宋二一案已然明了,伯植该高兴才对,为何还是愁眉不展?”青年将手中的酒壶往柳叶面前让了让。

柳叶摇了摇头,“留着自己喝吧。”

月色轻轻,如一层纱衣笼在县衙后头的河上,小舟荡在歌声里,灯火在河里成双。

“扑通。”

一阵水花漾起,水圈荡漾开去,一圈一圈。不一会儿,破碎的灯火重新集结在一起,有船划过,丝乐依旧悠扬。

……

“老张伯死了!”

最先发现的是河对岸晨起的一名妇女,早起的她揉着惺忪的眼,提着木桶下河汲水。水桶推过水面,粼粼波光散开的地方,有一角衣裳浮了上来,她错以为那枯色的是落叶,用桶底去推了推,“枯叶”没有被推开,反而随着水波微微翻转了一下,露出一只被浸泡发白肿胀的手臂。

“啊!”一声惊叫,妇女扔下水桶连滚带爬地爬上河岸。

……

小韩摘下桑皮手套,走到柳叶面躬了一身,“禀大人,老张伯咽喉鼻腔皆有泥沙,初步断为溺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