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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莫言莫语
眼前的莫言，红着双眼，他的泪水滑过斑驳的脸庞，滴在地上，落进我心里。
他的脸，布满了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伤痕，全部都已结痂。暗红色的仿佛纹路一般蜿蜒在他略有些黄的肌肤上，泪水滑过的地方，一片湿润。
最长的一条疤痕，从左眼睑下方一直延伸到右嘴角处，鼻子处的伤痕较深，微微绽开一道约一厘米宽的口子。我颤抖着手，顺着那伤口一直抚到脸庞，莫言的泪流得更欢。
他哭泣着轻轻呢喃着，“姐姐，我没事。”
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听到他的这一句，我没事。
彻底崩塌。
一把搂住他的脖颈大声的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怎么...会没事？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是谁...是谁这么狠心，划花了你的脸？是谁？”
莫言竟不再哭了，反而微笑起来，他一笑，脸上的伤痕便扭曲起来，他说，“姐姐，是我自己弄的。”
我惊讶得忘记了哭泣，“莫言，你说什么？”
“真的，不骗姐姐，真的是我自己划的。”他的目光那么诚实，怎会是假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我...”莫言支吾着，半天没有开口。
“为了防止被别人认出来。”身后的苍月突然开口替莫言答道。
防止被别人认出？
终归还是因为我。如果莫言没有认识我，也许会一辈子在苍月山庄里做个平凡的小二，过着平淡却惬意的生活。而我的出现，对于他来说，是个扰乱，是个错误。
“姐姐，不要哭了。现在伤口都愈合了，不用多久就会好的。”莫言伸手替我抹掉眼泪，笑着哄我。
“苍月，没有什么药可以用吗？”我擦干眼泪。
“要在愈合前才有用。”苍月也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继而又皱着眉头，冲苍风吩咐着要酒。
苍风从外面提来一坛酒的同时，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一身浅绿绸衫衬着她如雪的肌肤，裸露的双肩白灿灿的耀眼，一双美目在与我四目相对时陡然失去了光华。
轻唤了一声“苍月公子”，低着头抱着琵琶跟着苍风跨进了门槛。
莫倾城。
我发现身后的莫言嘴里轻叹一声，愣愣的看着倾城。倾城的美丽对于一般男子的杀伤力那是可想而知的，而莫言，正值青春年少，会动心也是难免的。
而我的心，更是愧疚。此刻莫言满是伤痕的脸，就算倾城心里没有苍月，也不会正眼看一看莫言吧？
莫言说不久就会好的，可是伤疤终究还是要留在脸上的吧？
我不清楚苍月为何这个时候把倾城叫来，我还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莫言说，他这几天的境遇我还完全没有了解。同时，另一件让我疑惑的是，倾城难道是苍月的人？原本是在不倾城的***阁里，如今却出现在这。她应该就在前面的青楼里住着吧？
是倾城追随苍月而来吧？
苍风拿了把凳子让倾城在门口处坐下，而自己站在倾城身边，我和莫言，苍月围着桌子坐下。我发现至始至终，莫言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倾城，而倾城似乎也察觉到了莫言如火的视线，羞涩的把头埋得更低。
倾城葱尖般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房间里顿时漾起一阵温婉的旋律，音符从倾城手里一个个跳跃出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音符渐成曲调，才听出曲子里的哀伤，如泣如诉。心底最深处的悲哀仿佛被撩拨起来，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回忆里。我在现代的家人，与落西城的纠葛，落裳对我充满恨意的眼神，莫言为我受伤，苍月为我奔波。往事如放映的电影一般，一幕幕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停！！”苍月突然一拍桌子，大声的吼了出来。
曲子骤然停止，接着是弦断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我登时从记忆里跳了出来。疑惑的看着苍月。
“给我滚出去！下次再弹这样的曲子你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苍月一起身，拂袖走了出去，苍风忙跟上。留下我们三人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间凝固。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倾城抱着断弦的琵琶，侧脸尽是凄楚。
“这个苍月也太过分了吧！自己又没说好要听什么样的曲子，干吗突然发这么大的火。”看到倾城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不经为她抱不平。
“是倾城不对，不该弹这样的曲子让苍月公子伤心。倾城告退了。”她极力隐藏自己颤抖的声音，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倾城。”我叫住她，走上前，“其实，你这么好看，不愁找不到爱你的好男人，苍月这样对你，不值得的。”
我并非虚情假意，只是我明白如果一个人心里已被占据，是很难再爱上别人的。只可惜，倾城的伤，来自于我。
“那小小姑娘呢？爱苍月公子吗？”她突然抬起头，用漆黑的眼睛望着我。
没想到一直温柔得几乎不知道反抗的倾城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我顿时失去了语言。
“你爱他吗？”倾城居然不依不饶。
“我...”我迟疑了一下，扯起嘴角的弧度，开口说道，“我心里已经有其他人了。”
一抬首，看见了门外的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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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莫言之心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苍月受伤的表情，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的神情，可是，我知道，我给了他一记深深的伤害。
他缓缓的转过身去，离开。
“公子...”倾城低声呢喃。
继而转身对我说，“小小姑娘，倾城告退了。”
一欠身，便走了出去。
“莫...”身后的莫言突然轻唤一声，手伸直着似乎想叫住倾城。
我猛然发现一件事，从倾城出现以来，并无人提及她的姓氏，莫言怎的知道她姓莫？
姓莫？不是正好和莫言同姓吗？难道他们认识？不过青楼女子一般用的都是艺名吧？
“莫言，你认识她？”
“嗯。”莫言答道，颓然坐下，“她和我小时是一个地方的，她的真名，叫莫语。和我同一天出生，家也住得近，大人们常调侃着说我们有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连名字都取得相像，莫言，莫语，莫言语。”
我也坐了下来，做好准备听一个冗长的故事。
莫言继续说道，“她小时就很漂亮，周围的男孩子都喜欢和她玩，不过她很安静，很少见到她笑。现在长大了，但那眉眼，那轮廓却还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精致了些。
我样貌平凡，若不是大人之间会有些来往，我几乎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那么平凡，而她简直就是仙子一般，我总觉得周围男人围在他身边是对他的亵渎。我一直都默默的注视着她，直到饥荒的前一年，她家里吹吹打打来了好多人，送来好多聘礼，我直到她要嫁人了，虽然心里难受还是不敢出去和她说一句话。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会沦落为青楼女子？这样好的女子，有谁舍得如此待她？”
说到后来，莫言几乎是咬牙切齿。只是简单的诉说，完全没有语言交流的两人，我却能体会到莫言对倾城深埋在心底的爱有多深，为她不值，为她心痛。
“就算我没变成这副样子，她也认不出我来吧？！”莫言抚着自己的伤痕累累的脸庞，语气哀伤。
“都是姐姐不好，把你害成这样。”我注视着莫言，如果他责怪我，也许心里的愧疚还会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