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孟樊影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巧呢,我们小玥儿是个单身主义呢,二十六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呢。”
一口一个呢,听得唐玥想打人,一个枕头砸向孟樊影。
孟樊影笑道:“别暴力啊,暴力嫁不出去的,你跟你嫂子学学,温柔点儿。”
唐玥又一个枕头砸过去,“来劲了是不是?”
“哎哎哎,”孟樊影笑着躲开,“唐大小姐,你要当单身主义者,你就得扛得住我们的打击啊。”
按着手机的盛文修,手指终于停下。
棕眸微微闪动,眉间的痣跳动了一瞬。
这男人叫她:
小玥儿,
唐大小姐。
所以,她叫唐玥。
以及程邵泽前两天说的话,“二哥,听说唐铳他妹妹唐玥也去印度了!你遇见她没?唐玥可是个大美女啊,我一直想介绍给你呢!”
盛文修微闭眼,回想着她的五官,与唐铳的五官。
不太像。
但是,确实,似乎有些神似。
都是很自信的人。
父亲是军人,母亲是慈善家,哥哥曾是特种兵,现今是收藏家。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怪不得如他外婆所说,性格很好。
唐铳曾是他弟弟盛文叶的班长,很照顾他弟弟。
唐家在新海市,他家在启安市,是高铁一小时二十分钟即可到达的临市。
巧。
这个字,再一次的,出现在他神经细胞之间。
时间尚早,余婉琴还无法入睡,何况老年人本就觉少,她有些无聊。
站起来问她上铺躺着听歌的唐玥,“小月亮,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唐玥想了想,坐起来,笑问:“有扑克,婆婆玩扑克吗?”
余婉琴点头,“好啊。”
唐玥将柴湘的工作,移交给了汪晓光。
汪晓光作为一个打光师,接手助理的事,倒也得心应手。
她喜欢看书,常手里拿着本当地的Lonely Planet旅行指南讲当地好吃的好玩的和注意事项,这次也是,拿着本印度LP,对照着柴湘订的酒店,发现与推荐的五颗星酒店重合,很感兴趣地对照美食推荐。
所以加入战局的是孟樊影夫妻,唐玥,婆婆,以及黑长直舒医生。
盛文修坐在一旁,像不合群似的,翻看完手机,又拿出本经济学的英文书看着。
没多久,五个人,打了起来。
盛文修可能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年近八十岁的外婆,能和几个年轻人打扑克,打到耍赖。
他们是要数最后剩在手中所有牌的点数和的,点数越大,输得越多。
婆婆手里剩的牌最多,可能点数也最大,忽然将手里的牌全扔进桌面牌里了,不让大家数。
唐玥不可置信地大喊,“婆婆你耍赖啊!”
回头就冲盛文修告状说:“你外婆太能耍赖了啊!”
盛文修掀了掀眼皮,小姑娘皱着眉,嘟哝着嘴,像是真得被气到了,小脸通红。
车窗外有阳光洒进来,脸颊白里透红,剔透得粉嫩。
盛文修收回视线,看向他外婆,宛若给小姑娘找场子似的说:“外婆,好好玩。”
余婉琴怔怔地张了张嘴,只得捡起刚才她扔到桌上混在一起的牌。
小声骂了句,“臭小子。”
唐玥高兴了,冲盛文修眉飞色舞地笑,“谢谢啊。”
玩了一个小时的扑克,盛文修在中间,帮小姑娘找了好几回的场子。
像个公正的裁判,又好像有那么点儿不经意的偏袒。
之后众人一起吃饭。
入夜后,回到自己的铺上睡觉。
唐玥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卧铺很硬,只铺了一层毛毯,翻身时都觉得硌她的骨头。
她太瘦,肩胛骨太突出,硌得疼。
翻来覆去半晌,睡不着,气鼓鼓地睁开眼。
随即愣住。
对面铺上的男人正睁着眼,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他直挺挺地躺着,只有脑袋稍微偏转,视线朝向她。
他未盖毯子,西装外套搭在身上,只穿着白色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车窗外闪过夜的月光,在他脸上投着忽明忽暗的影子。
唐玥摘了隐形眼镜,看不清他,但猜测着,他那棕眸可能会因为那夜影而时深时浅,或许还映着她的倒影。
唐玥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她,“你没睡?”
盛文修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好像用动作回答:他睡了。
唐玥翻来覆去继续咕噜来咕噜去,小声地说:“好硬啊,你不硬吗?”
“……”
盛文修睁开眼,他抬手,将他的毯子递向她,“铺上吧。”
唐玥犹豫两秒钟,不再矜持,接过去,笑着道谢,“谢谢啊。”
他应该不硬吧,唐玥想。
盛文修脑袋转了过去,闭上眼睛,睡觉。
上铺和下铺感觉不同,上面很静,似是另一个空间。
唐玥铺好毯子后,终于安静了,没多久,响起均匀的呼吸。
盛文修睁开眼睛,侧眸看她。
她侧着身子,面朝他侧躺着,毯子横在腰间,呼吸清浅。
身体呈蜷缩的模样,穿着浅粉色袜子的脚叠在一起勾着,两只手叠着夹在枕头与侧脸之间,下巴缩在运动服的衣领里,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姑娘。
恍然听到她打电话时的声音,“其实我有点儿怕……”
每个人都有弱点。
盛文修静静地想着。
他向来觉少眠浅,微微起身,看下铺的外婆与舒医生,都睡得熟,放下心来,缓缓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凌晨两三点钟。
他睁开眼,对面的姑娘,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有变化的是,她腰上的毯子被踹到了脚底。
似是睡冷了,肩膀有轻微的冷颤。
盛文修微起身,看向下铺,外婆与舒医生,仍睡得深,毯子也盖得紧。
再看向对面姑娘,她脸比之前更白,夹在脸与枕头间的手,缩到了两腿之间夹着,似是冷得不行。
他微微起身,提起被她踹到脚底的毯子,轻轻掸开,从脚至肩膀,小心地盖到她身上。
忽然,唐玥睁开了眼。
眼睛睁到一半,里面的光线,似乎是模模糊糊的,声音软软的,“你在给我盖被子吗?”
盛文修抿了抿唇,淡道:“我冷,是想抢被子。”
“……”
唐玥眼皮很沉地又闭上了,嘴里嘟哝着,“我也冷。”
盛文修试探地拽了一小下毯子,没拽动,似是她手指在里面勾着毯子不撒手。
很快,毯子底下的小身体,也舒展开了。
盛文修退回去躺好,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她哥照顾过他弟弟,他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
两个小时过去,唐玥再次醒来,没戴眼镜,眯眯着眼,从床头的包里面抽出两张纸巾来,迷迷糊糊地往床下爬。
被尿憋醒的,要去洗手间。
她的运动鞋在床铺底下,她闭着眼,一只脚丫踩在小铁梯子上,一只脚丫在床铺底下勾阿勾。
勾了好半会儿,没勾到,睁开眼趴下去看,一双白色运动鞋被踢到了里面,横扫着腿踢出来,蹬上鞋,往车厢连接处走去。
盛文修自她起来折腾时就醒了,微揉了揉眉心鼻梁,起身跟上去。
印度男女不平等得严重,虽然这是高等卧铺,也难保不出意外。
唐玥半睁半闭着眼,左倒右晃地走过去,推门进了洗手间。
片刻后,她出来,脑袋还垂着,就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有些清醒了,顺着那双皮鞋逐渐向上看,笔直的黑色西裤,白衬衫,以及他薄薄的唇,寡淡的目光,藏着痣的眉。
他站在门边上,身体挺拔,胸膛宽厚,车厢里灯光暗淡,他脸上似有阴影,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只是他站在那里,很安静,白日里的疏离与冷漠,都浅了些。
“你?”她晃了晃脑袋,“你也上厕所啊。”